張芸娘堅持不肯拿這筆錢。
柳小茹聽着她推辭的話,腦子裏卻只想着:旁人見到銀子就什麼都顧不得了,只有我這傻姐姐,一門心思替別人考慮。
越是推辭,柳小茹便越是堅持,甚至恨不得將銀子扔在張芸娘房裏就走。
她非要將錢交給張芸娘,除了信不過旁人,怕放在自己身上會被人偷之外,便是因爲她記得夢裏張芸娘似乎過了一段拮据日子,自己這筆錢能幫忙解了燃眉之急也是好的。
就算張芸娘將錢全用光,柳小茹都願意,只要能幫到張芸娘就好。
“自己安身立命的銀子,自己拿着才最安心。”張芸娘苦口婆心地勸說。
柳小茹卻眼珠子眨都不眨地盯着她,說道:“放在姐姐這裏我才最安心。”
張芸娘沒見過比柳小茹更固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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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拉扯半天都說不清楚,倒是一旁看了全程的妞妞,歪着腦袋問道:“柳姨給錢給娘,是想要一起做生意嗎?”
兩人聞言一怔,小孩的話雖然簡單,但似乎也是一條路子。
妞妞又歪着腦袋說道:“我昨晚做夢……”
話剛說出口,妞妞忽然捂住嘴巴。
張芸娘不解:“妞妞,你怎麼不繼續說了?”
妞妞解釋道:“你們不讓我說做夢的事。”
張芸娘看了柳小茹一眼,說道:“沒事,說吧,你柳姨不是外人。”
妞妞嘴巴一咧,開心地說道:“昨晚夢見娘你掙了好多錢,給妞妞買了好多漂亮衣服,夢裏有特別好喫的東西,香噴噴的,味道比燒雞還要好,喫一口就什不高興的事都忘掉了……我沒嘗過比那更好喫的東西!”
小孩子說話沒什麼重點,說得嘴巴都快乾了,還在描述昨晚夢裏的食物有多喫,偏偏她說了半天,也說不出來那到底是什麼食物。
張芸娘都快被她說餓了,但還是耐心地等她說完,才說道:“原來妞妞這麼相信娘,我在你夢裏這麼厲害。”
妞妞用力點頭,圓圓的大眼睛亮晶晶的,說道:“不在夢裏,娘也是最厲害的。”
小姑娘嬌嬌軟軟的模樣,柳小茹假裝喫醋,問道:“妞妞,難道柳姨不厲害嗎?”
妞妞立馬說道:“柳姨你也是厲害的,只不過我娘最厲害!”
柳小茹看着小姑娘可可愛愛的小臉蛋,忍不住感慨道:“姐姐真有福氣,有妞妞這麼可愛的閨女。”
張芸娘怕她一朝被蛇咬,日後不願再嫁,便說道:“這世上有好人有壞人,有王耀祖那樣拿妻子當墊腳石的,也有真心疼愛妻兒的好男人,日後慢慢尋摸,再生幾個乖巧的孩兒。”
柳小茹卻很看得開,說道:“我都聽姐姐的,姐姐說能嫁的人,定然錯不了,到時候我也生幾個孩子,日日追着妞妞喊姐姐。”
妞妞眼睛頓時都亮了起來:“我也能當姐姐了!三叔家的弟弟從來不喊我姐姐,我還以爲我沒機會當姐姐呢!”
張芸娘聽了這話心底一沉,三房的小侄子早就是會說話的年紀,之所以不喊妞妞,她猜着多半是劉二妮在背後搗亂。
柳小茹不清楚顧家內部的嫌隙,又勸道:“姐姐,妞妞都說了我們做生意能掙錢,等掙了錢也好給妞妞買衣買糖,到時候穿得漂漂亮亮地出門,保準是最最可愛的小娘子。”
張芸娘推辭道:“她還小,說着玩的,你怎麼還當真了。”
柳小茹卻很堅持:“我不管了,在我這裏,妞妞說了算,這些時日咱們再合計一下,看看到底做什麼生意,銀子就先放在你這裏,就當是我投的本錢!”
說完這話,柳小茹也不待張芸娘反應過來,便直接跑了回去。
張芸娘阻攔不及,只能將這錢小心收着,心裏盤算着日後該如何爲柳小茹打算。
只是做生意這事,她思來想去,還是沒想出個章程來。
她抱着試一試的心態,詢問妞妞:“你夢裏,娘和柳姨做的是什麼生意呀?”
妞妞一臉詫異,說道:“我剛剛說過了,娘賣好喫的呀,特別特別好喫的東西!”
張芸娘一愣,仔細回想起來,妞妞剛纔確實着重描述她在夢裏喫到的美食。
但她廚藝沒有多厲害,柳小茹在這方面似乎也並不突出,張芸娘想不明白,自己到底靠什麼做出特別美味的食物來。
想不明白,她索性就不想了,等顧明達回來後,見妞妞在院子裏和顧昭玩耍,張芸娘才小聲說起先前發生的事,忍不住感慨道:
“我那手藝,就不是能掙大錢的,可能妞妞這次就是做了個普通的美夢。”
顧明達看着院子裏在角落玩泥巴的妞妞,總覺得事情沒那麼簡單,但也沒有多說什麼。
如今距離院試不過三天,顧明達倒是日復一日緊張起來,他不擔心自己的學問不過關,只擔心自己的身體會掉鏈子,趕在考試之前又來個風寒,或者摔一跤之類的。
顧明達將院試要用的東西都準備好後,便沒有再出這宅子,安心等着院試到來。
他不出去,院子卻有人進來。
張光宗和小蔡氏夫妻倆,跟在錢婆子身後,穿過前院朝着後院走去。
一路上,這夫妻倆的臉色都很難看,眼中滿是挑剔地看着這宅子。
“要不是實在找不到住的地方,我相公纔不會住這裏,你這環境比福安客棧的天字房差多了,所以這價錢還得再往下壓一壓。”小蔡氏尖細的嗓音落在衆人耳中。
錢婆子聞言一臉爲難,說道:“客人,我家的租金已經夠便宜了,實在不能再降了。”
“如果不能降,那你要每日給我們準備熱水熱飯!”小蔡氏理直氣壯地要求。
張光宗完全是一副甩手掌櫃的模樣,挺着身子,手裏拿了把摺扇,狀似無意地四處張望。
這一看,就看出事來了。
他的目光突然頓住了。
顧明達一向與人爲善,他也非常愛重妻子張芸娘,但卻極其反感小舅子張光宗。
在收養妞妞之前他就不喜歡張光宗,在得到可愛女兒之後,因爲女兒在張家受到的不公待遇,讓這份厭惡達到極致。
“見到姐夫,又不會叫了?”顧明達隨口問道。
張光宗只覺得像是吞了只蒼蠅一樣,但頂着院子裏其他人好奇的目光,他只能不情不願地叫了一聲“姐夫”。
偏偏張芸娘也從屋子裏走了出來,聽到小蔡氏還在咄咄逼人地欺負錢婆子後,立馬擺起長姐的架勢,訓斥道:“夠了!欺負老弱,家裏是這麼教你規矩的?”
小蔡氏看到她的時候,表情和張光宗差不多,心裏的憋屈幾乎到達頂點。
倒是錢婆子鬆了口氣,越是臨近考試,越難找到新房客,畢竟都這個點了,哪怕是再窮的書生都找到落腳地方了。
她不想白白空着一間房,卻不料遇到張光宗夫妻兩個,一會要降價,一會要提供飯食。
錢婆子的租金本就不高,她掙的都是辛苦錢。
且其他房客都是這個價,也沒提供飯菜,錢婆子怕答應了張光宗的要求,其他房客也有樣學樣地鬧她。
顧明達一眼就看穿張光宗夫妻倆的窘迫,院試在即,卻要重新找房子,多半是犯了事被人趕了出來,他們應該比錢婆子這個房東還要着急入住。
“你們要是覺得這房子太貴了,現在可以出去另外找房子,婆婆,您要覺得空着不好看,我另外再去給你找個租客。”顧明達十分善解人意地說道。
張光宗一聽這話,頓時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