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間,林淺依舊在自助餐吧進餐。
北疆無海,當地營造“海鮮陸養”模式,養殖出各式各樣的海鮮,一躍成爲海鮮產地。
靠“海”喫海,酒店的自助餐吧,堆放着大量剛剛捕撈上岸的白灼海鮮。
對別的美食興趣泛泛,唯獨愛喫海鮮的林淺,一進餐吧,直奔海鮮區。
一手端托盤,一手拿夾子,林淺從保溫布菲爐裏夾起基圍蝦、青口貝、紅毛蟹等食材,放進餐盤,再端着餐盤迴到她之前選定的座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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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回去她發現,原本空無一物的餐桌上,新近添上個米白色的陶瓷花瓶,瓶子裏插着幾枝花朵半開半合的紫玉蘭。
枝幹疏影橫斜,花朵豔中別有韻,寥寥幾枝構成一景,很有工筆畫神韻。
放下餐盤,林淺隨手摘下一片玉蘭花瓣,夾在手指之間把玩,將其撕碎成散亂芳菲。
盯着玉蘭花,她拿起手機撥出個號碼:“顧硯辭,你在哪?”
“後花園,”顧硯辭裝模作樣喊餓,“挺餓呢,午飯忘了喫,餓得頭暈眼花。你開開恩,允許我跟你共進晚餐好不好。”
林淺生硬拒絕他:“不好,沒消氣,看見你更來氣。你在這,我氣都氣飽了,哪有胃口喫東西。”
顧硯辭唉聲嘆氣:“你忍心看我餓死在這?”
林淺扯了扯嘴角:“餓了不知道喫東西的笨蛋,餓死最好。”
掛斷電話,林淺戴上塑料手套,剝蝦剝蟹,津津有味地進食。
骨碟裏堆滿蝦殼和蟹殼,林淺拿起碟子往垃圾桶裏倒垃圾。
不經意間,她看見,過道處的裝飾柵欄上,似有燈光一閃一閃。
她不動聲色地繼續剝殼,腦子裏閃過諸多可能性。
面前的調料碗裏盛着半碗油醋汁,浸泡着黃豔豔薑末,色澤鮮紅,切成細碎顆粒的小米辣。
林淺用筷子夾着海鮮蘸調料時,薑末和小米辣一併蘸上。
食辣過多,林淺的舌頭火燒火燎,嘴裏“嘶嘶嘶”地吸涼氣。
她走向飲料區,拿了一盒盒裝舒化奶。
再回到原位,她發現,桌邊站着個虎頭虎腦的小男孩,正拿着她吃了一半的波士頓龍蝦大喫特喫。
目光意味深長地瞥了他一眼,林淺拿着牛奶盒坐下,衝那個狼吞虎嚥喫蝦肉的小男孩淡聲說:“小朋友,你媽媽呢?去找你媽媽,要不然她該着急了。”
小男孩打了個飽嗝,口齒不清地說:“呃,我媽,呃,來了。”
他媽真來了,是個濃妝豔抹,頂着一頭深棕色泡面頭的胖女人。
看到兒子手裏拿着蝦肉所剩無幾的龍蝦,胖女人像看見爹媽原地爆炸似的,瞪大眼睛,發出誇張驚呼聲:“哎呀,駿駿,你海鮮過敏,不可以喫海鮮啊!”
她一吼,駿駿嚇了一大跳,龍蝦肉哽進喉嚨,噎得上氣不接下氣。
胖女人拍了拍兒子的背,拍出那塊龍蝦肉,隨後衝着林淺開火:“唉,你有病吧!都不認識他,亂拿東西給他喫。他是過敏體質,吃了海鮮很危險的。我告訴你,他有個三長兩短,我跟你沒完!”
莫名其妙捱罵,林淺大呼冤枉。
而且,過敏……
她細看駿駿,小傢伙面色如常,看不出一星半點的“過敏反應”。
她正想據實解釋,旁邊人替她發聲:“話不能那麼說,我看見了的,她去飲料區拿飲料。你兒子自個跑過來,拿起龍蝦就喫。要我說,責任全在你兒子,喫人家東西就算了,還喫人家喫幾口沒喫完的東西,沒教養,不講衛生,真不知你平時是怎麼教育他的。”
不聽解釋還好,一聽解釋,胖女人火冒三丈:“吃了她喫剩的東西,哎呀,不得了啦,感染上幽門螺旋桿菌了,這要治不好,要得胃病呢。天殺的!我兒子好可憐好慘啊!”
她大吵大鬧,林淺不言不語,手拿牛奶盒慢慢喝奶,清冷眼眸裏盪漾揶揄,以旁觀者姿態靜看胖女人發瘋撒潑。
待胖女人罵完,她語氣悠然回懟:“這也怕那也怕,當初你不該生他。該把他憋在子宮裏,憋到他年滿十八再生他。”
胖女人罵她,句句都是無理取鬧。她罵胖女人,短短一句,嘲諷意味拉滿,引得周圍人鬨堂大笑。
鬨笑聲刺耳,胖女人臉上掛不住,臉色鐵青鐵青,眼珠向上翻,雙眼變成兇狠三白眼。
她一手叉腰,一手指着林淺的鼻子罵罵咧咧:“你肯定是故意的,看你身材癟癟的,一看就是個沒生過孩子,這輩子都生不出孩子的瘟母雞。自己生不了孩子就禍禍別人兒子,你的良心讓狗吃了,氣死我了,兩巴掌抽死你。”
說抽她真抽,在衣服上蹭了兩下手,她掄圓胳膊,泛着油光的巴掌裹挾凌厲掌風,朝着林淺的右臉打過來。
林淺及時擰住她的手臂,似旁觀者般神色淡然,說話聲不疾不徐:“甭在我面前撒潑,真擔心你兒子,你把他帶到醫院裏好好治療。感染幽門螺旋桿菌,比你想象中可怕得多,搞不好要得胃癌。”
似是被“胃癌”二字刺激到,胖女人瞪大雙眼,表情凶神惡煞,使出潑婦罵街的架勢大喊大叫:“咒我兒子,你活膩歪了。我告訴你,上一個咒我兒子的老太婆,被我扒光衣服拖到大街上游街。今兒個,我也扒了你的衣服,把你拖出去!”
她說幹就幹,甩手掙脫林淺的掌控,她抓住林淺身上穿着的外套的下襬直接開撕。
胖女人行事過分,林淺予以反擊。
二話不說,林淺抄起擺在桌上的陶瓷花瓶,砸向胖女人覆蓋一層油膩髮絲的後腦勺。
“啊——”正在撕扯衣服的胖女人,捂着後腦勺應聲倒地。
不知是誰,喊了一聲“殺人了”,之後又喊“我打120了”。
躺在地上的胖女人,雙眼大睜,出的氣多,進的氣少,身軀有一下沒一下地抽搐,一副大限將至的瀕死模樣。
有人嘀咕:“看她這架勢,是身受重傷了?”
“站不起來,呼吸微弱,是身受重傷沒跑。”
“這麼說來,那女的失手致人重傷,犯了過失傷人罪吧。”
“看不出來啊,她長得文文靜靜,打人那麼狠,一出手一條人命。”
“要我說,她千不該萬不該動手。俗話說,能忍則忍,她要忍氣吞聲,啥事沒有。”
“瞧你說的,找事的那麼過分,誰能摟住火?”
周圍人或是扼腕嘆息,或是幸災樂禍,林淺跟個沒事人似的,穩坐原位喫喫喝喝。
救護車開到,醫護擡着擔架衝進來,擡走胖女人。
他們甫一離開,聞訊趕來的顧硯辭,撥開人羣走到林淺身邊,啞着嗓子喊她:“淺淺!”
“你來了,”林淺悠哉悠哉剝蟹殼,拿着小腿捅進大腿,捅出細長條腿肉,“可惜,來晚一步,沒看上熱鬧。”
她過於冷靜,有種勝券在握,且掌控全局的沉着態度。
顧硯辭心思微漾,他敏銳意識到,這起鬧劇,看似簡單,實則複雜,絕對是個算計套着算計的局中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