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損又譏諷的罵人話,只有顧硯辭罵得出。
疑心自己變成綠帽俠的男人臉色鐵青,繃緊背脊站在病牀前,左右兩側站着他從榕城帶來的隨從。
隨從手裏,抱着特大號水槍。
顧硯辭那雙閃爍着危險暗光的冷冽眼眸,透着審視意味審視時卿塵,越看越鄙視。彷彿他看的不是人,是一堆圍繞綠頭蒼蠅的垃圾。
觸及他眼裏迸射出的沉冷的目光,時卿塵身上那股子仙氣十足的韻味,在剎那間消弭殆盡,說話聲透出緊張,竟有點語無倫次,“誤會了,我沒有,你說的那個意思。我不過是隨口一說。而且,我不知道她是你妻子,她沒說。”
最後三個字,有推卸嫌疑。
身爲男人,敢做不敢當,顧硯辭打心底鄙視他。
他的眼睛左右掃視,手法快速利落地打了個手勢,譏諷說:“我和她屢屢上網,世上人都知道,我是她丈夫,她是我妻子。你不知道,你從來不上網?我看你天生骨頭賤,就喜歡上趕着當三。”
伴隨着一句句難聽至極的罵詞,幾股渾濁水流從水槍裏噴出來,“呼啦呼啦”地噴到時卿塵身上。
短短几秒鐘,時卿塵衣衫溼透,白衣裹身的身軀遍佈橫七豎八的骯髒水痕,臉上全是星星點點的泥點子。
他清高矜貴的嫡仙風姿蕩然無存,變成蓬頭垢面的乞丐模樣。
林淺瞥了時卿塵一眼,看向顧硯辭,沉聲問出三個字:“鬧夠了?”
顧硯辭頷首,林淺捏着小手袋走向門口,背對着他說:“鬧夠了就走,少在這裏恃強凌弱。”
她出門,顧硯辭緊隨其後追上她,以久居上位者慣有的命令語氣下令:“以後,別跟他來往,我打眼一看就知道,他不是好鳥。”
林淺從手袋裏摸出藍牙耳機,塞進耳朵,手指在手機屏幕上戳呀戳,“直白點,乾脆說,他的鳥不好。”
顧硯辭正想順着他的話說幾句壞話,看見手機屏幕上跳出的視頻,他黑臉:“好看嗎?”
在出租車上,林淺已知曉時卿塵的快音號。
此時,她播放的正是時卿塵近日發佈的唱歌視頻。
那個嫡仙般驚豔絕塵的小年輕,換了套裝束,姿容依舊驚豔。
一襲民國風銀灰色長衫,勾勒出神清骨秀。頭頂乾淨清爽的碎蓋式短髮,戴着耳返,白皙面容清秀俊逸,迷離生輝的狐狸眼半睜半閉,雙脣張合,動情吟唱《琵琶行》。
林淺專注聽歌,不理顧硯辭。
顧硯辭中斷藍牙鏈接,歌聲從手機喇叭裏傾瀉而出:“……輕攏慢捻抹復挑,初爲霓裳後六幺……嘈嘈切切錯雜彈,大珠小珠落玉盤……”
不得不說,時卿塵唱功一流,戲曲腔更是拿捏到位,旖旎清透,似雲端仙音。
明知顧硯辭不愛聽,林淺故意說給他聽:“那句文言文怎麼寫得來着?想起來了,爽籟發而清風生,纖歌凝而白雲遏。我想,王勃當年是聽到類似歌聲,激發靈感,寫出了這一句千古絕句。”
好高的評價,顧硯辭本就臉黑,一聽臉更黑,牙齒裏擠出兩個字:“林淺!”
林淺無視他,手指一滑,刷出下一個視頻。
又是舞蹈視頻,時卿塵一身現代裝,鬆散絲綢襯衣配黑色西褲,伴隨“庫——卡——咿”之節奏妖嬈起舞,舞姿那叫一個搔首弄姿。
“還看啊,看上癮了?”顧硯辭搶過手機,手指一按熄滅屏幕,滿臉不屑地吐槽:“大男人一個,既不拼事業也不拼學業,跟個活在秦樓楚館的伶人似的扭啊唱啊,這叫啥?這叫娘炮!”
林淺吸吸鼻子,裝模作樣地嗅了嗅,“啥味道酸溜溜?哦,是醋罈子打翻的味道。我說顧總,承認別人優秀就那麼難嗎?那不叫娘炮,那叫多才多藝。”
顧硯辭斜睨她,“你是不是對多才多藝有什麼誤解?或者,我該帶你去維也納的金色大廳聽一場新年音樂會,再去國家博物館轉一轉,提升你的藝術品味。”
林淺小嘴叭叭懟他:“扯遠了!我想說,人家有的才藝你沒有,你歌不會唱。”
她像發現新大陸,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伸手在顧硯辭的胸口前點了一下,“從沒聽你唱歌,哼都沒哼過,你不會唱歌吧?唱起來五音不全,跑調跑到天邊邊。別人唱歌要錢,你唱歌要命。”
林淺好巧不巧地說對,顧硯辭手癢癢,想掐脖子又找不到脖子掐,嘴裏急吼吼地噴出兩個字:“閉嘴!”
他生氣,林淺在氣死他的邊緣瘋狂試探,“也沒見你跳舞,陪你出席盛會,人家在舞池裏成雙成對的舞蹈,你坐一邊看熱鬧。我想,你跳舞手腳不協調,猶如大猩猩抽筋,怕人笑話,索性不跳。”
她又一次判斷準確,顧硯辭臉色驟變,“我不是面首,不靠扭扭唱唱討女人歡心。”
“嗯,”林淺雙手抱臂,從頭到腳掃視他,評價曰:“你只有一流的能力,沒有拿得出手的才藝。才藝彰顯魅力,你呀,沒魅力。”
一句話,似熱油滴上炭火,在顧硯辭心裏濺起噼裏啪啦的火星子。
前方是樓梯,顧硯辭拿出手機,右耳戴着藍牙耳機,邊下樓梯邊看視頻。
他全神貫注盯着手機,林淺想說“小心摔個狗喫屎”,想了想,她沒說。
顧硯辭這一米八八的個子,摔個狗喫屎,應該,挺好看的。
走了幾層樓梯走到一樓,顧硯辭從襯衣的衣袋裏摸出金絲邊框眼鏡,架到鼻樑上,化身斯文睿智的謙謙君子,“不就是才藝,我不會,短時間內學得會。”
林淺一頭霧水,顧硯辭長腿一跨,快步走向放在大廳正中央的三角鋼琴。
他坐到琴凳上,兩條通透帥氣的長腿一前一後,雙手揭開琴蓋,修長十指搭上黑白琴鍵,眸光閃了閃,冷聲說:“看好了。”
林淺想問“你會嗎?”
不等她問,顧硯辭那雙手在琴鍵上飛快按動,準確無誤地彈奏出《克羅地亞狂想曲》的激昂旋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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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淺驚呆,這一刻,她知道,顧硯辭會彈鋼琴,水平不低。
她不懂鋼琴曲但她知道,《克羅地亞狂想曲》屬九級鋼琴曲,難度四級,要求演奏者具備較高的鋼琴技巧和音樂理解能力,沒點水平彈不出這一曲。
氣勢磅礴的樂聲響徹大廳,吸引周圍人駐足觀看。
顧硯辭長得帥,氣質矜貴斯文,彈奏出的音符優美動聽,周圍人自然而然將他當成科班畢業的鋼琴演奏家。
有人嘀咕:“我天,是醫院請的鋼琴家嗎?真帥!看得我小心臟砰砰跳,恨自己當年沒報考醫學系。”
“那個腿,那個身材,那張臉,絕了!他要早出生幾十年,鋼琴王子非他莫屬,哪裏還有理查德·克萊德曼什麼事。”
一曲既終,顧硯辭右手搭在琴鍵上,微微挑眉,眼神洋洋得意,“如何?是那個只會扭扭唱唱的娘炮有魅力,還是我有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