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淺將手機揣進衣兜,握住金屬門把手輕輕一擰,打開房門,扮出一股若無其事的平靜樣,“我沒事。”
顧硯辭穿着一身淺灰色的珊瑚絨浴袍站在外邊,鬆散領口處袒露出一大片健碩胸肌,集慵懶與性感於一身。
他單手撐住門框,鑲嵌在英氣眉峯下的黑漆漆眼眸裏隱含焦慮,“怎麼半天不出來?”
林淺不假思索,謊話張口就來,“玩小遊戲玩上癮,一時忘了時間。”
她神態平和,語氣淡然,顧硯辭渾然沒聽出她在說謊,“沒事就好,沒事我就放心了。”
臨睡前,林淺再打開快音,看到她等待已久的回覆:#當然一如往常,我們這些園丁,日日都按主人吩咐,精心養護花園裏的一草一木。#
林淺心裏彷彿是空了一塊,缺口處涌入失落。
按主人吩咐……
林淺放下手機,目光看向坐在桌前,尚在伏案工作的顧硯辭。
不消說,他是園丁口中的主人。
自以爲自己瞭解他,可現在,林淺發覺,她看不透他。
從他之前的種種表現看,他已然不愛白月光,甚至仇視她。
不愛她,卻保留着他爲她建造的莊園,並吩咐園丁們好好養護,爲何爲何?
林淺猜不透。
臥室的空間狹小,僅有幾平方。
顧硯辭離她很近,近到觸手可及。
在林淺看來,他彷彿離她很遠,遠到她看不清他的真面目。
……
次日一早,顧硯辭如往常那般,先於林淺醒來。
他打開衣櫃,取出一件深黑色的休閒風襯衣。
襯衣剛剛上身,鈕釦只扣了兩三顆,一雙細長手臂從身後伸過來,虛虛抱住他的腰肢。熟悉女聲,在他身後說:“你沒帶幾件衣服,估計不夠換。”
衣櫃裏,只有三四件男裝。其餘的衣服,全是林淺的衣服,件件都是高定款的高檔女裝,有些衣服還是掛着尚未拆下的吊牌。
“夠了!”顧硯辭邊扣衣釦邊說,“我穿衣服沒那麼多講究,有幾件足夠。”
“我覺得不夠,”林淺拽着襯衣的衣角扯了扯,“待會兒,我們去城裏的服裝店買幾件,我出錢。”
她突然間示好,顧硯辭的背脊骨一麻,“嘶,我怎麼覺着,狀況不太對?”
……
商城·服裝店:
男裝就那麼幾個樣式,襯衣的樣式更是少之又少。
林淺選了七八件樣式大同小異,顏色全是深灰、墨黑、咖啡色的深色系襯衣,又選了好幾條與襯衣顏色較爲匹配的領帶。
領帶需要領帶夾固定,買完衣服,她又拽着顧硯辭來到飾品店,選了五六款鑲嵌各類寶石,沉穩中透着低調尊貴感的領帶夾。
襯衣不算貴,也就幾千一件。鑲寶石的領帶夾價格不低,動輒好幾萬。
林淺送禮物的次數屈指可數,今天,她一口氣送上十幾件“厚禮”,顧硯辭受寵若驚,還有點擔驚受怕。
兩人乘坐電梯前往地下停車場時,林淺靠在顧硯辭身上,右手捏着領帶隨意把玩,纖長微翹似蝶翅的眼睫毛半掩,瀲灩眸光虛飄飄地盯着他,慢悠悠問道:“顧硯辭,你說,我對你好不好?”
顧硯辭身軀一僵,緊張的大氣不敢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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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果然憋着壞!
不知如何回答,顧硯辭索性說好話:“好!你對我很好!我感激不盡,幾句話不足以表達我對你的感激之情,回頭我寫封感謝信,送一面錦旗感激你。”
“少扯那些有的沒的,”林淺依靠着他的身子站直,以命令語氣下令:“知道我對你好,你表示表示。”
顧硯辭一頭霧水:“要我怎麼表示?”
林淺一字一頓,說出四個字:“傾,心,莊,園。”
最後一個字出口,電梯裏的空氣瞬間冷凝,壓抑沉悶的氣氛充斥在狹小空間裏,逼仄感油然而生。
電梯層層下降,顧硯辭的心臟,跟隨着樓層指示燈一點點下沉。
來到停車場,坐進車子,顧硯辭啓開煙盒,拿出一根細支香菸,夾在修長手指間嫺熟把玩,徐徐問道:“爲什麼突然提起傾心莊園?”
林淺雙手抱臂,雙眼目視前方,眸光粼粼轉悠,“和她鬧翻了,怎不拆了那座莊園,你想留個紀念?”
顧硯辭夾着香菸的手指稍稍用力,香菸隨即彎折,掉落些許煙末。
他微微皺眉,拿出打火機欲點菸,看了眼坐在身邊的林淺,他放下打火機,緩聲說:“聽我說。”
林淺緊抿脣瓣不眼不語,目光一瞥,示意他“有話快說”。
顧硯辭微微皺起的眉頭舒展開,眼眸裏蕩起說不清道不明的複雜情緒,“記不記得我說過,我的興趣在於建築學,畢生夢想是當一名建築師。”
這話,林淺記得。
她眼裏的光波漸漸冷凝,冷聲說:“不只是建築學,你在園林學方面也頗有天賦。傾心莊園設計的真叫一個漂亮,堪比曹公筆下的大觀園。用銜山抱水建來精,多少工夫築始成這一句誇讚它,它完全擔當得起。”
顧硯辭側過頭,眼睛緊盯她,思索着問:“你沒去過,如何知道?”
“有照片還有視頻啊!”林淺亮出手機上的視頻,語氣酸溜溜,“真漂亮啊,本於自然,高於自然。雖由人作,宛如天開。迴廊隨山水之勢,假山氣韻蒼古,曲橋九曲十八彎。將中式園林學的古典意境,展現的淋漓盡致。”
顧硯辭不知是腦子秀逗了還是進水了,眼尾竟是溢出輕笑,“你這幾句誇讚,恰如其分。到底是我的妻子,知我懂我。”
他笑,林淺氣急敗壞,“我懂你二大爺的仙人闆闆!明確告訴你,我討厭那地方,那地方就像一根刺,紮在我心裏。給我……”
她加重語氣,神態咬牙切齒:“給我拆了它!”
彷彿是捱了一棍,顧硯辭勃然變色,眉梢眼角流露出抗拒,直接斬釘截鐵的拒絕她:“不行!”
他說“不行”,在林淺意料之中,又在林淺意料之外。
他向來百依百順依從自己,如今突地拒絕,林淺難以接受,“你……”
她剛剛說出一個字,顧硯辭細說原因:“倒不是留作紀念,那地方,是我於靈感大爆發時期設計出的大作,是我人生中最滿意、最得意的作品。它對於我的意義,猶如《紅樓夢》於曹雪芹的意義,《三國演義》於羅貫中的意義。”
怕林淺誤會,顧硯辭進一步解釋,“我說的意義,與那個她無關,純粹是藝術成就感。你是服裝設計師,繪製出的款式成百上千。我想,你也有那麼幾張自己非常滿意,保存下來精心珍藏,特別喜歡的作品。”
他說得“作品”確實有,細想傾心莊園之景緻,林淺理解那份喜愛自己“得意力作”的心情。
理解歸理解,紮在心裏那根刺,想想就膈應。
“果然!”林淺輕哼,“白月光是非一般的存在,即便現在的她令你厭惡,過去的她你永遠懷念。”
她硬扯白月光,顧硯辭慍怒,“說來說去,你是不是想說,我必須如你所願,二話不說拆了莊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