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時晏接過秦瑤光手裏的宮燈架子,將她組裝錯誤的雕花木片給取下,重新裝好交到她手裏。
秦瑤光滿頭黑線。
呃……
好吧,哪怕是隻需要組裝起來這麼簡單的事,也無法完成呢。
她在心裏陰陽了自己一句,按燕時晏給出的正確示範,把剩下幾片都插好。
立面完成了,開始裝底面和頂面。
一刻鐘後。
秦瑤光手裏拿着竹條,又開始犯了難。
愁。
爲什麼樣品那麼簡潔利索,根本看不見一根多餘的竹條?
到了她這裏,竹條在宮燈裏縱橫交錯不說,她手裏還剩了好幾根。
這個結構,一看就不對。
點起蠟燭後,只怕會燒起來。
她偷眼看着對面的燕長青,只見他手指修長有力,動作靈活敏捷。
一盞宮燈在他手裏彷彿擁有了生命,特別聽話。
秦瑤光只看了一會兒,就已經被組裝完成,每一個轉折處都嚴絲合縫,沒有任何瑕疵。
而在他面前,已經放着三盞骨架完整的宮燈。
察覺到秦瑤光的目光,燕長青微微一笑,把他剛剛做好的第四盞和之前那三盞放在一塊,起身推到秦瑤光面前。
又順手拿走她面前那個,竹條被她搭得亂七八糟的宮燈。
秦瑤光有些羞窘。
她不擅手工這件事,看來是藏不住了。
放眼望去,燕吉音已經給宮燈糊好了絹帛,正在調色準備作畫。
燕守拙正用木勺颳起一坨漿糊,手中的宮燈骨架組裝完好。
燕元安的流程和燕長青一致,先組裝骨架,再糊絹帛。
擺在他面前正在做的,是第二盞燈。
而坐在她身側的燕時晏,完成得又快又好,不僅把雕花木片和竹條全都組裝完畢,還仔細糊好絹帛、放上最中央的燭臺。
在燕時晏面前,有兩個完整的宮燈。
秦瑤光看了一會兒,發現這種程度的手工,對燕時晏來說,就跟玩兒似的。
太簡單了。
知道他擅長手工,沒想到如此出色。
行吧,只有我是廢物。
秦瑤光剛想認命,就聽見燕錦陽的聲音響起,聽起來頗爲苦惱。
“四姐姐,這個爲什麼安不進去?”
他都試了好幾次了,明明是按照四姐姐教的辦法,爲什麼不行呢?
燕吉音放下手中畫筆,耐心的又教了一遍。
秦瑤光定睛一看,燕錦陽手裏的宮燈進度,比她還落後許多,只得幾片七零八落,不成樣子。
這個發現,讓她心頭竊喜。
隨即又反應過來:秦瑤光啊秦瑤光,你真是出息了啊,這麼多人,只比得贏一個五歲多的孩子。
她豐富的心理活動,讓她面容生動鮮活。
全都落入燕長青眼底。
他發現,坐在她對面更好,可以越過中間的材料望向她,還能不着痕跡。
看了一圈衆人的進度,秦瑤光取過一塊銀紅色的半透明絹帛,往宮燈上糊去。
這個步驟,總不可能出錯。
雖然,漿糊用得不太勻稱,不仔細就看不出來,無傷大雅。
一邊糊,秦瑤光一邊想着,好像原主也不擅長手工。
書中只說,原主在琴棋書畫的造詣,皆優於同齡中的皇室宗室女子,還學過後來被她所荒廢的弓馬騎射功夫。
卻一個字也沒有寫過,長公主做女紅針線的事情。
而秦瑤光知道,她是有原主的肌肉記憶的。
比如她一個從來沒有寫過毛筆字的人,提起筆來就能寫出娟秀清麗的字體。
再比如,她在現代時主要學的是以素描爲基礎的西方美術,對國畫僅僅只是接觸過,涉獵不多。
但她卻能完成一副古樸典雅又不失詩意的國畫。
這些技能,就是原主留給她的寶貴財富。
憑藉着一模一樣風格的書畫作品,哪怕她前後變化再大,也無人懷疑於她。
平日裏,並沒有需要秦瑤光親自動手的時候。
因此,直到今日她才知道,原主跟她一樣,都不善手工。
能提筆繪畫開弓射箭的手,做不了女紅。
她漫無邊際地想着,不合時宜地想到那個和燕長青圓房的夢。
一切都宛如親身經歷。
可惡。
既然遲早會想起來,爲什麼不能一口氣全都想起來呢?
她心裏有一個極其荒謬的猜測,卻得不到證實、更不能證僞。
只能憋在心裏的感覺,太難受了!
這比看話本子看到一半,卻沒了結局更難受。
心裏想着事,她就不想去思考該畫什麼內容才更宮燈更相配。
看着對面坐着的燕長青,她握着畫筆蘸取了純白色的顏料,幾筆就勾勒出一個五頭身Q版小人。
對她來說,這是最簡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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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益於曾經十多年的訓練,又有真人模特坐在她面前,只需要簡化就行。
就連服裝顏色都是現成搭配好的,根本無需思考。
宮燈有六面,每一面都被她畫上一個Q版燕長青。
第一個完成的,就是燕長青坐着組裝宮燈;第二個則是她剛踏進院門時,看見他懷裏抱着燕錦陽盪鞦韆的畫面。
接下來,有他剛回京那日身穿鎧甲站在禧寧宮中;還有他仗劍戴着舊斗笠,站在白象庵前……
六個畫面,很快就湊齊了。
畫完後,秦瑤光才發現,原來在不知不覺間,燕長青已經在她心裏留下這麼多痕跡了嗎?
其中,還有沒被她畫出來的。
比如他在山洞中身受重傷還不忘滅口的狠厲,以及那日在燈樓上他的溫柔。
不能細想,不敢回憶。
秦瑤光趕緊打住了腦子裏浮現出來的畫面,將畫好的宮燈推回燕長青面前,笑意盈盈地看着他。
等誇。
燕長青停下手裏的動作,用雙手捧起那盞宮燈。
越看,他的眉目越舒展。
夫人心中有我!
他幾乎是喜上眉梢。
如果換了旁人露出這種神態,難免會讓人覺得輕佻甚至輕浮。
但他是燕長青。
燈下的五官尤爲深邃立體,而發自內心的喜悅,柔和了他英挺硬朗的輪廓。
尤其是一雙黑眸猶如被清水浸潤過一般,明亮得讓人不敢直視。
秦瑤光托腮看着他,臉頰上泛起一層淡淡的粉色。
“謝謝夫人。”
燕長青擡眼看着她,壓低聲音說着。
他好像不願讓其他人聽見,短短几個字,從他口中說出來,營造出一種只有他們兩個人的私密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