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籍塵猶豫良久,才擡頭看向蔣點燭。
“如果,我是說如果,我提供資金,你願意和阿姨一起去國外嗎?”
他知道這話說的自私,明明是他家在惹事,卻要把人家送往國外。
他清晰看到蔣點燭瞳孔震了一下,他瞬間後悔,可話已經出口,再難收回。
蔣點燭愣怔看他,“爲什麼?”
事已至此,他只能硬着頭皮繼續溝通。
“我母親做了什麼,我已經知道了,現在的情況是,阿姨已經不能再受刺激,就算是爲了阿姨好,暫時避一避……”
“是我媽媽做錯了什麼嗎?”
蔣點燭聲音輕輕的,卻像刀子一樣紮了安籍塵心上。
他指甲扣在手背上,留下深深的痕跡。
“不是。”
“她有出去招惹誰嗎?”
“沒有。”
“那爲什麼她要背井離鄉?”
“我……”
蔣點燭無力一笑,神色悵然,“其實昨晚我有和護工她們通話,大家都說她現在的情況需要靜養,醫生也建議我帶她去曾經熟悉的地方,有美好記憶的地方。”
“阿姨怎麼了?”
“你不是做了調查嗎?”蔣點燭諷刺一笑,“老年癡呆,加上受刺激的病情,雪上加霜。”
她低頭看向自己的鞋尖,聲音低的幾不可聞。
“這個時候了,一個受害人,你卻要把她送到國外那人生地不熟的地方。”
安籍塵沉默,一時間竟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其實我一開始是不想說的。安總最好徹底去問問你母親幹了什麼好事,而不是在這想辦法解決受害者。”蔣點燭露出一絲譏笑。
但那笑容背後,只有一股深深的無力,像是對命運掙扎抵抗弱小的投影。
看着蔣點燭倔強委屈的樣子,安籍塵立刻後悔自己說出那些混賬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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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他本質是好的,只是希望蔣母不要再深陷危機之中。
畢竟母親最近做起事來沒底線,他只是爲大局考慮。
卻忽略了蔣點燭,和當事人的感受。
他真是有病亂投醫。
“抱歉。”
他萬分懊惱,其實不用問,他大概也能猜到。
母親從來都是不管不顧,自以爲做了一些爲他好的事情,往往到頭來傷害的還是他。
安籍塵表情隱含慍怒自責,可清官難斷家務事,兩邊他都得罪不起。
“對不起蔣點燭,我不知道她做了什麼,貿然提出這樣幼稚的建議,你怨我是應該的,阿姨不願意出國也好,我來安排,我把阿姨送到一個沒人知道的地方。”
這個“沒人”當然特指李秀秦。
如果蔣點燭是個冷血自私的人,她該同意這個建議。
因爲有母親在,她可以時刻提醒安家的罪行,安籍塵也時刻愧疚於自己。
但她不忍心,那樣不利於母親病情,她僅剩的親人,她不能再去利用。
對於安籍塵的提議,蔣點燭沒有猶豫,只覺拒絕。
她冷哼一聲,冷着臉無情回答道:“安總沒有事的話,我要回去繼續工作了,至於我家的事,不勞您費心。”
說完便起身要走,安籍塵起身就拉住蔣點燭,蔣點燭回頭瞥了他一眼,安籍塵慚愧,鬆開了手。
蔣點燭徑直走了出去,雖然這件事和安籍塵可能一點關係都沒有,安籍塵全然不知情,但是想到母親是如何被對待的,她就滿心憤恨。
蔣點燭的心就陣陣絞痛,她此刻真的沒法心平氣和面對他。
原本還想再僞裝一下的,可他上來就提議送走母親,她實在難以接受。
果然,自私也會遺傳,李秀秦是,安籍塵更是。
可笑的是自己竟然還在他身上寄存了希望。
還真是靠人不如靠自己。
但利用安籍塵反傷李秀秦的事不能放棄,她必須想辦法,讓安籍塵和李秀秦決裂。
剛剛真是衝動了。
蔣點燭揉了揉太陽穴,緩和一下情緒,接下來要有個周全計劃纔行。
她回到了辦公室,坐在位上,心思早已不在工作上。
最近真的是分身乏術。
安籍塵這邊關係還沒整理好,轉眼又到了提交方案的日子。
爲了今天的方案,蔣點燭特意打扮了一番,化了一個精緻的妝,穿了一套得體套裝。
希望能好好的爲自己爭回面子,讓那些質疑她的同事懷疑她能力的人,好好看一看,什麼纔是實力。
當天開的是大會。
安籍塵、李瑞和一些專門派來決定最後結果的人全都坐在一起,決定她們設計誰的被採用。
溫望遠和蔣點燭一起落座,上去抽籤決定自己的順序。
很巧的是,她和溫望遠連在一起,溫望在她前面,蔣點燭不知道她後面還有沒有人。
很久沒參加過這種活動了,蔣點燭沒有由來的開始緊張,開始覺得自己過度自信了,萬一有比她更厲害的人怎麼辦。
沒想到,旁邊的溫望遠比她更緊張,一直在念叨。
“怎麼辦怎麼辦,點燭我感覺我要死定了,怎麼那麼多領導,我不想上去丟人現眼……”
相比較而言,蔣點燭覺得自己這點緊張就不叫緊張了,她感覺溫望遠隨時下一秒就可以哭出來了。
她不知道該如何安慰溫望遠,她自己都還有一點手足無措。
確實是第一次,她一般都是直接投稿設計,然後獲不獲獎就不是她能決定的事了。
現在這麼多人要一起聽她們介紹,還可以直接看見自己的對手,雖然這不是對手,已經是同事了,但感受完全不同。
現在她忽然懷疑自己是不是有點社恐。
蔣點燭還沒反應過來就已經開始了,看着年輕名牌大學的同事一個個上去介紹,展示自己的作品,她漸漸意識到自己之前過度自信。
新銳、創意、恢弘。
沒想到平時看着不聲不響的同事,拿出作品時如此震撼。。
蔣點燭漸漸緊張起來,沒等她給自己做好心理建設,設計師已經上去了一半。
她估摸了一下馬上要輪到她們了。
前面幾個設計也有少數不盡人意,坐在最前面的安籍塵臉色一直僵着,不知道是滿意還是不滿意。
蔣點燭突如其來鬆了一口氣,她雖然擔心,但這裏面創意大膽居多,而她的作品做了很多背調,比較貼合實際情況,和甲方一貫審美。
她開始給自己不停的鼓舞鬥志。
如果設計不如人意,但氣勢和自信上不能輸,首先她自己肯定了自己的設計,別人才能認可。
如果上去露怯,那麼一定不會留下好印象,自己都不相信自己,還能帶來什麼好作品。
蔣點燭擦了擦掌心的汗珠,又回憶了一下自己的演示稿。
很快輪到了溫望遠,溫望遠已經調整好狀態,上去的時候已經沒有剛纔緊張的要命那種狀態,反而脣角掛着一抹勝券在握的微笑。
這翻轉有些大,這姑娘心態真神奇。
她好奇看了一眼溫遠的設計,不由驚喜了一下,原來溫望遠還是不錯的,她和夏梔一樣都是有天賦的,不過嘴上裝笨而已。
大智若愚?
其實思路上,溫望遠和她的作品有些像,都選擇了傳統的塔型元素。
不過溫望遠融合了西方元素,受衆是年輕人,蔣點燭自己的則是更有傳統寫意風格。
“還不錯……”
蔣點燭在下面看着溫望遠,她覺得她只是缺少好的指導,有點像草原野馬,沒怎麼馴化。
看見溫望遠思路清晰的介紹完,然後握拳深呼吸下來,蔣點燭也跟着鬆了口氣。
“怎麼樣,怎麼樣,我還可以嗎?”
“很棒了已經。”
蔣點燭絲毫不吝嗇自己的讚美,她確實還是很欣賞溫望遠的,她一路看下來,要是讓她選,她一定選溫望遠。
“好了好了,到你了點燭姐,加油加油!”
聽着給自己鼓勵打氣的溫望遠,蔣點燭又被暖到。
她自信滿滿的走上去,等她投放完自己的設計方案之後,轉過頭看見最前面的安籍塵。
他今天穿了一套深藍色的西裝,襯衫也是素色,身上唯一點綴就是領帶的條格。
他一向注重形象,今天的衣着卻有些不走心。
再仔細看,眉宇間也有疲態。
上次兩人吵完之後,她們誰都沒主動聯繫對方。
蔣點燭是想給他緩和空間,同時工作太忙,安籍塵是什麼原因,她不知道。
在沒見到他前,蔣點燭以爲他是不上心自己的事,沒有把兩人談話聽進去。
可今天見面,他眼底瞬間閃過的無措疲倦讓她意識到,他一直都沒有好好休息,他一直在輾轉反側。
他對蔣點燭微微點頭,像是鼓勵。
許諾也在旁邊,給她一道安撫的眼神。
這情況不知道的還以爲自己要被內定了。
她深呼一口氣,緩步走到臺中央,投放自己的pp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