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勞春柳嬤嬤了。”
康太夫人急忙回禮,然後才帶着忐忑的心情,往正廳裏走去。
雲蘇和君月蘭跟在後面。
一走進正廳,迎面便有一股馥郁而奢靡的香氣飄來。
正廳的面積極大,以玄色與金色爲主,五根大柱上雕刻金紋,數十盞宮燈錯落有致地擺設兩旁,燭火高燃,照耀的整個大廳亮如白晝。
兩側的客椅上坐滿了人,粗粗一數至少有十幾個,全是女人。
年紀從十幾歲,到四五十歲都有。
雲蘇一走進來,就感覺滿屋子的女人目光齊刷刷望過來,越過了走在前面的康太夫人和君月蘭,落在她身上。
這些目光裏。
有好奇,有打量,有輕蔑,也有意味不明……
整個大廳裏安靜極了,只有這些目光落在身上,一道道好似針尖一般,刺得皮膚隱隱發疼。
衆目睽睽下,雲蘇神情一片平靜,不疾不徐地走在康太夫人身後,身形纖細筆直,對所有暗含打量的目光熟視無睹。
她沒有理會客椅上的其他人,目光不留痕跡地望向上座。
正對廳門的主位上,坐着一位年過六旬的老者,蒼蒼白髮打理得一絲不苟,額頭戴着抹額,面容端莊大氣,不怒自威,嘴角卻噙着淡淡的笑容,看起來不失高貴和慈祥。
這就是當今天盛帝的親姑姑,先帝的嫡皇妹,慶安大長公主。
“臣妾請大長公主金安。”康太夫人福身行禮。
君月蘭連忙跟着欠身。
雲蘇垂下眼,平靜道:“雲蘇見過大長公主。”
“不必多禮,快起來吧,康夫人看着氣色不錯,郡主也長大了,瞧着比以前更水靈了些。”大長公主含笑說,竟一點架子都沒有。
她是先帝那一輩的皇族,就是鎮北老王爺還在世時,都要和天盛帝一樣,叫一聲皇姑母。
因此對康太夫人,也是對晚輩的態度。
康太夫人受寵若驚:“哪裏,大長公主過譽了。”
“大長公主看着氣色纔好呢,越活越年輕了。”君月蘭討好地說道。
大長公主微微一笑,沒有接話,把目光看向雲蘇:“這個瞧着有些陌生,是長淵那孩子新娶進門的王妃吧?”
雲蘇垂眸,“是。”
“本宮還是頭一回見你。”大長公主笑着招招手,態度十分溫和。
“好孩子,走上前來,讓本宮好好瞧瞧。”
衆目睽睽下,雲蘇不能拒絕,便走上前去,還沒來得及行禮。
大長公主伸手拉過她,含着笑瞧了又瞧,從臉看到腳,笑着點點頭:“真是個標緻的好孩子,難怪皇上滿意,將你指給了淵兒,倒也配得起。”
這話一出,廳內安靜旁聽的貴婦千金們,不少用手帕掩住了嘴,遮去一抹嘲諷的笑。
鎮北王殿下在未中毒毀容前,可是京城裏出了名的美男子,容貌絕世,龍章鳳姿,又手握重兵位高權重,更深得陛下信任愛護。
這條件,這品貌……
妥妥的比當朝太子還喫香!
陛下沒賜婚之前,多少世家貴族眼紅地盯着鎮北王妃之位,明裏暗裏地想許女兒,更別說京中那些待字閨中的女孩兒,誰沒有做過嫁給鎮北王的深閨美夢呢?
誰曾想,殿下一朝不慎,身受重傷。
陛下爲了沖喜,硬是指了雲蘇做正妃,只因她八字對鎮北王有益。
可雲蘇……
在京城裏是出了名的貌醜無鹽啊!
臉上頂着一塊胎記,再好的容貌也毀了九成。
大長公主非說她長得標緻,配得起君長淵,這話都不知道是誇她還是貶她。
不過,鎮北王也因中毒毀容了。
說不定大長公主這話的意思是,夫妻倆的容貌都有瑕疵,確實也算相配。
這樣心想,貴婦們脣角的笑意更深了。
雲蘇向來對人的敵意敏銳,即使是大長公主這種深宮出身,慣會隱藏情緒的人,她一聽就聽出了她話裏的意味不明。
雲蘇卻不動怒,大大方方地朝她一笑:“大長公主說的是,我與殿下是聖旨賜婚,天作姻緣,自然非常相配。”
所以,您老的寶貝孫女燕姝兒,就不要妄想着嫁給君長淵了,一直覬覦別人的夫君,就不嫌丟臉嗎?
滿屋子偷笑的貴婦:“……”
誰也沒想到雲蘇臉皮這麼厚,還主動承認了,彷彿一丁點沒聽出大長公主的話外音,還以爲誇她呢。
大長公主微妙地噎了一下,拍拍她的手:“知道你和長淵感情好,本宮也就放心了,對了,今天怎麼到得這麼晚?是有什麼事情耽誤了嗎?”
來了!
康太夫人頓時心裏一緊,她們幾個是到得最晚的人,差點都趕不上晚宴。
按照貴族宴席不成文的規矩,客人至少要提前半個時辰到,纔不顯得失禮,到得越晚甚至遲到的話,會被視爲對主人的不敬,甚至有挑釁示威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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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客人的身份遠在主人家之上,纔會晚到。
這也是彰顯身份的一種方式。
可現在,大長公主的身份遠在他們之上,雖然語氣平和含笑,話裏責問的意思卻不言而喻。
君月蘭緊張極了,死死捏着手帕,忍不住又瞪了雲蘇一眼。
都是她的錯!
要不是她拖拖拉拉,她們早就到了,還用得着當着這麼多人的面被大長公主責問嗎?
要是大長公主怪罪下來,她一定把雲蘇推出去,要罰就罰她一個人好了,她和母妃都是無辜的。
“大長公主……”康太夫人剛想告罪。
雲蘇卻一臉無辜地問:“請帖上寫的時間不就是現在嗎?我們遲到了?”
“……”所有人都沉默了。
雲蘇分明感覺大長公主握着她的手微微一僵,嘴角看似慈愛的笑容彷彿凝固住了,看着她。
“難道不是按照請貼上的時間來赴宴嗎?”
雲蘇又問,隨即露出一抹歉意的表情,“請大長公主恕罪,我纔剛進門,以前也沒參加過這種宴會,如果有做得不對的地方,還請您指教。”
大長公主還能說什麼?
她沉默了一會兒,凝固的笑容才慢慢鬆開,拍了拍雲蘇的手:“你畢竟是新婦進門,不打緊的。”
誰能怪罪一個剛剛進門的新媳婦呢?
雲蘇也是按照請帖時間來的,沒人告訴她要提前到啊,這種不成文的規矩本來就禁不起考究。
大長公主非要揪着這點說,作爲長輩,就顯得太不包容大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