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抵達面館的時候,安籍塵率先下車。
讓蔣點燭意外的是,老闆娘竟然認識安籍塵,他一進屋竟然和老闆娘寒暄兩句。
老闆娘是典型北方人,愛聊天,聲音高,熱情笑呵呵,瞧見安籍塵身後跟着蔣點燭,立即打趣一句,“女朋友啊?”
安籍塵沒有反駁,反而回頭看蔣點燭一眼。
後者想要解釋,老闆娘卻已經轉身離去。
安籍塵自顧自從冰櫃裏拿了一瓶蘇打水,又看向蔣點燭,“喝點什麼?涼的可以嗎?”
這行雲流水的操作看呆了蔣點燭。
她沒想到高高在上的安籍塵竟然有如此接地氣的一天,並且看樣子也不是一次兩次了。
“我都可以。”
安籍塵也沒再多問,直接拿兩瓶水來到靠窗邊的位置。
雖然已經入春,但晚上依然有些料峭,室內室外溫差大,玻璃上漸漸上了一層水氣。
通過玻璃往外看,路燈都變的昏黃朦朧起來。
蔣點燭雙手捧着杯子,老闆娘拿來菜單,安籍塵因爲老顧客,直接點了牛肉面,蔣點燭也不挑剔,點了同樣的面和小菜。
老闆娘又離去,剩下兩人面面相覷,誰都不打算先開口的模樣。
安籍塵倒是很有耐心,一直盯着她。
不得不承認,他的眼睛很漂亮,尤其瞳仁漆黑,一直盯着看人時像旋渦一樣,似乎要把人吸進去。
不知道的人,或許以爲這雙眼睛的主人天生深情。
可蔣點燭卻知道,他是多冷漠,多自私。
多虧了這幅皮囊,配上這張巧舌如簧的嘴,讓他在商場上事半功倍,縱橫捭闔。
“你不打算解釋一下躲着我的事嗎?”
兩人沉寂,最後還是安籍塵先開口,他整了整袖口,順手抽出紙巾擦了一下桌面。
蔣點燭下意識反駁,“我沒有。”
“你在桌面翻找東西,說要帶回家,可找了半天什麼都沒拿,你只是在拖延時間。”
安籍塵言語條理清晰,甚至指了指蔣點燭的手指,“你焦急的時候喜歡搓手,當時應該是想讓我趕快離開,所以也下意識做了這個動作,不過你意識到這種肢體動作會暴露,所以很快收斂起來。”
蔣點燭抿脣吞嚥下口水,一副被抓現行模樣。
她不敢與他對視。
不得不承認,安籍塵的觀察很仔細,但她的表演更仔細。
不枉她如此費心。
“其實,我……”
“是我母親找了你吧。”雖然是反問的話,卻是篤定的語氣。
蔣點燭垂下眼,沒有直接回答,她只是不停的用拇指摩挲杯子,好像這樣就可以掩蓋真實想法,讓自己看起來不那麼慌張。
安籍塵把一切盡收眼底,便知道這是答案。
“她和你說了什麼?”
“沒什麼。”
“你以爲我過來真的只是爲了吃面?”
“……”
“你今天不說清楚,我就順路送你回樓上。”
他一副說到做到模樣,蔣點燭被嚇到。
“不行。”
“爲什麼不行?”
她敗下陣來,斟酌字眼,“你有時間可以回去多陪陪阿姨,我感覺她狀態不大好,就這樣。”
最後三個字輕飄飄,帶着諸多無力。
安籍塵當然明白,她所謂的狀態是指精神上。
她之前對自己都大吼大叫,更遑論是對仇恨的蔣點燭。
安籍塵忽然有些擔心,兩人再這樣下去,母親會不會再對她出手。
可看她全身上下,並沒有受傷的地方,並且加班加點的工作,顯然身體沒問題。
可她卻努力躲自己,問題究竟出在哪裏。
安籍塵還想再審問,可老闆娘已經端着兩碗熱騰騰的牛肉面過來。
兩大海碗,碗都是那種復古瓷碗,邊上還帶着藍色花紋。
更誇張的是,蔣點燭這邊還有個缺口。
可見真是是老店了。
蔣點燭並不挑剔,她在拿勺子時,下意識看安籍塵那邊一眼。
安籍塵的那碗沒有蔥花,調料也比較輕,看着很寡淡。
蔣點燭很少來,老闆娘沒什麼印象,調料一切都正常。
她以前自己不常往這邊來,因此也錯過了這美味。
她低頭嗦一口面,湯很濃郁,牛肉也很實在,大片鋪在面上,夾起來顫抖還在滴湯汁。
“不錯。”
她想借着牛肉面錯開話題,聰明如安籍塵,自然看出她所想。
她不想說,他也不會爲難逼迫,但只要自己想調查,就沒有什麼能爲難到他。
安籍塵也喝了口湯,而後試探看向蔣點燭。
“夏梔的事,你知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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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以前問過我,還想我怎麼回答?”
“我,抱歉……”
“我今天可是如實告訴你,知道,但不全面。”
不全面,但沒有細說是怎麼個全面法。
安籍塵思量片刻,沒有再問。
兩人又再度陷入沉默。
安籍塵不知道兩人關係什麼時候變得如此微妙,只要他不主動開口,她就不會搭話,像是故意躲避自己一樣。
他只好主動去問,問她一些沒意義的事,比如爲什麼加班。
她倒回答的認真。
“我今天考究了好多資料,發現國內一些根本不敢嘗試的設計,而在外國這早已經投身於各大建築當中了。”
提起工作,她來了精神,開始滔滔不絕。
蔣點燭以爲要做自然要做最好。
她要出衆,她要所有人的刮目相看,要傷害自己的人後悔。
爲了那個遙遠的目標,她一直在努力。
一方面做給李瑞看,另一方面,她可以踩着李瑞的勢力,更上一層樓,打開名氣。
安籍塵見一聊到工作,她像復活一般,他猜母親應該不是在公司打壓她。
那就是私生活了,親情?
她身邊已經沒什麼人了,除了後來認識的許應饒。
可母親再怎麼鬧,也是動不了那個人的,現在就連自己都不能。
再往後推,夏梔,蔣母,蔣母……?
安籍塵握着筷子的手指一緊。
他皺眉看了蔣點燭一眼,心有疑惑,但並沒有問。
只要幾通電話的事,就可以清楚來龍去脈。
如果母親真的去傷害蔣母,那簡直毫無底線。
他早聽說蔣母住進了療養院,精神不大好。
安籍塵忽然覺得自己是個罪人,他已經無言在蔣點燭面前。
可她是非分明,並沒有因爲母親的事而責怪自己,只是一味的躲避自己而已。
安籍塵抿脣,低頭放下筷子,心情沉重複雜。
“我喫好了。”
“哦,那我自己等會直接回樓上,你直接走吧。”
安籍塵原本想說送她,可想到還要調查蔣母的事,只好頷首答應。
好在這裏距離小區也不算遠,而且路燈明亮。
“那你自己小心。”
安籍塵又付了款,起身離開,從蔣點燭角度看去,步伐匆匆。
蔣點燭目送他離開,片刻後也放下筷子,卻早已不是剛纔乖巧羔羊模樣。
她神色異常冷淡,看着他放下的筷子,規規矩矩擺在碗邊。
這些細微的習慣,這些年沒也變過。
她隨手拎起外套穿上,恰好老闆娘走過來收拾碗筷,看見蔣點燭又笑兩聲。
“小兩口吵架啦?”
蔣點燭抿脣一笑,“不是。”
“還說不是,我看那男孩眼裏都是你,倒是你這姑娘,脾氣倔強的很。”
老闆娘嘖嘖兩聲,“你不用騙我,我在這開店,這麼多年人見的多了。”
蔣點燭沒反駁,只是繼續收拾東西。
老闆娘搖頭,似乎想當和事老,又探頭問。
“你們吵架有一陣子了吧?”
蔣點燭反客爲主,“怎麼說?”
“他時不時就來我這吃面,你看他的衣服,看着就貴,剛開始坐下都不知道該怎麼坐,而且他就喜歡窗邊的位置,似乎在等着看什麼人,今天我一瞧,可不就是在看你嘛,你偶爾從這路過對不對?但走街對面,不看這邊。”
蔣點燭愣住,“你說,他經常來這坐着?”
“騙你幹什麼,現在這麼深情的小夥子可不多見咯,年輕人嘛,適當鬧一鬧有助於增進感情,可太鬧騰,可就要永遠失去這個人了。”
“……”
“而且這小夥子,一看就帥氣多金,潛力股。”
老闆娘一副過來人模樣。
蔣點燭知道她是好心,想勸自己和安籍塵複合。
可惜,事情根本不是她想的那麼簡單。
這一刻她忽然負氣的想,如果她知道自己的經歷,和安籍塵從前所作所爲,還會不會說出剛纔那番話。
那老闆娘的表情一定很精彩。
蔣點燭終究什麼都沒說,拎起外套緩步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