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雲似是要墜落一般,壓在頭頂一樣,讓人有些喘不過氣來。
天色越來越沉,坐在馬車上無端有些呼吸不暢,呼呼的風聲透過車簾鑽入馬車裏面。
眼看臨邑城就在眼前,天空卻紛紛揚揚灑起了雪花,如同扯碎了的棉絮,肆意飄灑。
馬車的車輪在雪地上留下深深的轍痕,很快又被新雪覆蓋。
“意意,我們馬上就到了!”
男人小心的護着懷裏的女人,輕輕掀起車簾一角,望着這座熟悉又陌生的城池。
心裏無端生出一種親切感。
他第一次踏入這裏的時候,只有十五歲。
看着百姓臉上滿是對生活的絕望與愁苦時,他野心勃勃,想要將敵人趕出去,想要讓這裏變成一片樂土。
幻想着將來打了勝仗,回去求皇兄爲他賜婚。
幻想與她在自己的治下,安穩度過一生。
可那個時候,年輕氣少的自己,受不了別人不愛他。
更受不了,她明明選的人,樣樣不如自己。
親眼目睹她嫁人的那個畫面,如同一根刺一樣,折磨着他。
叫他心裏頭那口氣咽不下去,叫他日日不得安生。
從他傷心欲絕回到北臨的那一刻起,他就將對她的所有心思,用到了北臨的百姓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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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過去,北臨被他護的鐵桶一般,百姓從一開始的食不果腹,到如今的家有餘糧,身有禦寒之衣。
曾經那個十五歲的少年,靠着一點點的努力,讓他們絲毫看不到一點希望的人生,終於有了星光。
而他,也在十年以後,如願帶着妻兒,似以往無數次一樣,正踏入北臨的地界。
可這一次,與以往的無數次的,孤身一人入城時不同的,便是他的身邊,帶着自己最愛的女人。
臨邑城裏,街道兩旁的鋪子裏熱鬧無比。
街上行人哈着冷氣,挑着擔子的小販盡情吆喝着叫賣。
見了他們的馬車,也只是往旁邊讓開一些,甚至有人還朝着窗口吆喝,“紅薯,賣紅薯嘞~”
“客官,要不要買個紅薯暖暖手?”
挑着擔子的漢子,好奇的朝着窗口往裏探。
臉上被風吹的通紅。
“意意,你要不要嚐嚐~”
沈意歡聞言,鼻子吸了吸,眼睛亮亮的盯着他。
不等她開口,男人就知道她想喫。
“我幫你買!”
本以爲,她會嫌棄北臨人粗鄙,卻不想~
罷了,他的意意,從來都是好姑娘,纔不會以貌取人。
“給,往後面馬車裏送幾個,剩下的就當賞你了。”
男人從窗口伸手,遞出去一塊銀子。
那漢子爽朗一笑,“多謝客官,小人這就將紅薯送過去。”
說着,他挑了兩個烤的軟軟糯糯的大紅薯,從窗口遞了進來。
男人自然而然的接過紅薯,放在一旁的小几上,剝了一半的皮,吹了吹後,這才送到沈意歡面前,“你嚐嚐。”
“北臨日照足,晝長夜短,與旁的地方相比,紅薯要更甜一些。”
男人說起北臨的事情,眉眼間總帶着笑。
北臨在他心裏,其實與她一樣重要。
沈意歡看着眼前熱氣騰騰的紅薯,光是聞着甜甜的味道,就想咬一口。
“小心,燙~”
在宸月的提醒下,沈意歡自己又吹了吹,輕輕咬了一小口後,眼睛突然一亮,
“好甜!”
嚐了一口紅薯的味道後,她又試着咬了一大口,“太好吃了!”
“這紅薯一點都不水,綿綿的,糯糯的,甜而不膩,我好喜歡!”
“夫君,你也嘗一口。”
男人看她真的喜歡,脣角微微上揚着,故作不知的在她咬過的位置咬了一口。
嘴動了動,湊近她低聲說道:
“嗯,確實甜!”
“我這輩子喫過的紅薯中,這個是第一甜!”
沈意歡看着他眼裏意味不明的笑,紅着臉朝外頭看去。
這裏的百姓,看穿着,雖然不似京城的百姓那般富足。
但是他們臉上的笑容,很感染到人。
就好像,他們的日子過的很幸福,從來沒有煩心事一樣。
據她所知,十年前的北臨,差不多到了人喫人的地步。
可如今看來,臨邑一個小城中,一切都欣欣向榮,有一股向上的生命力。
若是真的北臨,還不知道會給她怎樣的震撼呢!
“夫君,北臨王他,真的不愧是北臨的王。
在他治下生活的百姓,看起來,個個都很快活的樣子,他真是當之無愧的戰神。”
原來這世上,真有救世之人。
十五歲的少年,以一己之力,驅金兵,趕北狄,以一己之力,救萬民於水火之中。
他真的無愧戰神之稱。
這樣的英雄出世,是大魏萬萬百姓的福氣!
“意意,你很崇拜北臨王嗎?”男人盯着她,眼底思緒涌動。
雖然她誇讚的是自己,可爲什麼,他心裏這麼酸?
“當然,北臨王不止長相俊美,文能提筆安天下,武能上馬定乾坤。整個大魏,就沒有不崇拜他的女子。
我曾有幸讀過他的策論,若是北臨王不守邊關,他若是隱姓埋名去科舉,也能高中狀元。”
一開始,她還以爲是哪個舉子的作品,直到看到最後的小字之後,她才驚覺。
那篇結合了當時大魏的時事的解決方案,以及治國思路的可行性,再到後面的軍事方面的策略,讓人刻骨銘心。
文風雖然稍顯稚嫩,但,她看到的時候,已經是幾年後了。
那個時候,她在西北邊境,正幫着宋巍。
所以,她蒐集了大量的,北臨王的手札研讀。
事實也證明,他對軍事上的敏銳度,確實驚人。
哪怕是將他幾年前隨手寫的一句話,可幾年後用在西北軍中,一樣如有神助。
“意意,你那麼崇拜他,萬一他成親了呢,你也還是崇拜嗎?”
宸月抿了抿嘴,看着懷裏的女人興致勃勃的承認自己崇拜北臨王。
內心既竊喜,又有一種說不出口的複雜。
他真後悔,那天沒有坦白一切。
如今還要聽她一個勁兒的誇讚北臨王,可 他又無可奈何。
畢竟,誰讓她崇拜的男人,是他自己呢!
“北臨王成親了,跟我崇拜他有什麼相干的嗎?
我只是崇拜他,佩服他,又不是想要嫁給他,他成不成親,都不影響我崇拜他!”
沈意歡說完,故作沒看懂他臉上的鬱悶,低頭咬了一口紅薯,將眼底的笑容壓下一些。
今天的紅薯可真甜。
比她曾經喫過的所有的紅薯都甜,她想。
宸月嘴巴張了張,他想說,其實你可以想一下的。
只是這話,他到底沒敢說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