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都沉默下來,旖旎的氣氛一掃而空。
不知在何時,樓下忙碌的工匠們都已散去,二三樓的油燈燭火也都熄滅了。
放眼望去,整座京城已漸漸進入夢鄉。
更夫手裏提着的燈籠,就像暗夜中的螢火一樣,在坊間頑強的緩緩流動。
滿城燈火,只餘下宅院裏用來照明的微光。
皇城的輪廓在夜色越發鮮明,有一處宮殿燈火通明,想來是今夜皇帝的臨幸之所。
黑沉沉的夜色,寂靜如深海。
他們所處的燈樓頂層,好似在這片安靜海域裏,一座與世隔絕的孤島。
秦瑤光沒有說話,安靜地看着這如同在夢中的景緻。
並非眼前場景有多美麗,只因太過不真實。
在這一刻,她忘記了現代的世界,忘記了曾經想回去的念頭。
這就是她的世界。
腳下一切皆虛無,唯有身邊的人足夠真實。
他的體溫、呼吸,皆觸手可及。
她沒有開口,燕長青也就一直陪着她這樣坐着,默默地注視着她。
夜風掠過她披散而下的長髮,拂過她如玉的臉頰。
黑與白的對比,給她明豔精緻的五官裹上一層冷意,如同那下凡的天女,不似世間人。
幽幽冷香隨風飄散,瀰漫。
燕長青願意就這樣陪着她,坐到天荒地老。
不知道過了多久,秦瑤光轉頭看着他,微微一笑:“我們走吧。”
“好。”
燕長青割下一大片衣袍後襬的布料,將秦瑤光從髮髻上拆下來的釵環首飾仔細包起來,放到秦瑤光懷裏。
“你拿好了。”
秦瑤光“嗯”了一聲,把他遞過來的小包袱緊緊抱在懷裏。
來的路上,她醉得迷迷糊糊,只記得風聲從耳邊呼嘯而過的爽意。
現在要回去了。
她眨了眨眼,眼底是按捺不住的興奮雀躍。
燕長青欺近了她,脣瓣蹭過她的耳垂,讓秦瑤光一陣臉紅心跳。
他卻一臉正氣的微微彎腰,將她整個人打橫抱起。
從她的角度望去,他鋒銳的下頜線輪廓清晰,再往下,是他性感的喉結。
偏偏他好似覺得有些熱,用摟住她腿彎的手朝他自己靠近,伸出食指將衣襟往兩側拉開。
男人慢條斯理的動作,修長有力的手指,微敞的衣襟。
好澀。
秦瑤光定定的看着他,忍不住嚥了一下口水。
這個動作,讓兩人無限靠近,又瞬間拉遠,回到正軌。
被他拉開的衣襟陰影下,鎖骨若隱若現。
不動聲色的勾引。
令她目不轉睛。
這個男人,果然是各方面都很優越。
“準備好了嗎?”
燕長青低笑一聲:“我們要飛了。”
聽見他用了“飛”這個詞,不由讓秦瑤光想起她喝醉時的荒唐,條件反射地,閉上眼睛把臉埋進他懷裏。
不敢見人。
他的胸膛寬厚堅實,在寂靜的夜裏,有力的心跳聲清晰地傳到她的耳內。
撲通。
撲通。
和她自己的心跳聲合二爲一。
在他懷裏,連風聲都變得縹緲,聽起來遙遠而模糊。
秦瑤光悄悄睜開眼,往他身後望去。
整個世界都在飛速倒退,一棵枝繁葉茂的大樹,還未看清就已經消失在視野內。
腳下,是沉睡的京城。
她看見巡夜的士兵、宅邸裏走動的人,紙醉金迷的煙花柳巷,歌舞不歇……
衆生百態如同一幅長卷,在她面前徐徐展開。
燕長青足尖在屋檐上輕輕一點,再次躍起,低頭看着懷裏的人,他問道:“怕嗎?”
“不怕。”
秦瑤光的一雙美眸宛如清澈的湖水,輕而易舉的,影響着他的情緒。
理智告訴他,她不再是以前那個人。
內心深處卻有一道聲音,堅決地否認着他這個正確答案。
燕長青深吸一口氣,摒棄雜思,看着出現在眼前的長公主府,把懷裏的她攬得更緊了些,朝着華沐堂而去。
他的到來,如踏雪無痕般輕盈,沒有驚動任何人。
看着正房裏亮着的燈火,他戀戀不捨地放開手臂,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半糖言情小說 https://power-veg.com/
秦瑤光抱着懷裏放着首飾的小包袱,舉步欲走,又覺得自己實在太渣,頗有一種把人利用完就翻臉無情的既視感。
她小聲道:“那我走了。”
燕長青點點頭,卻沒有離開的意思。
秦瑤光不敢再看他,埋頭走路,走到廊下時,卻忍不住回頭。
他站在那裏,彷彿要和夜色融爲一體,就像一顆暗夜中寂靜的、無人相伴的孤星。
雪蓮守在門口,一擡頭看見秦瑤光,語氣輕快的見禮。
秦瑤光應了,再回首望去時,他已經完全消失,就好像從來沒有出現過。
穀雨從裏面迎出來,看見秦瑤光時,眼裏掠過詫異之色。
主子隨駙馬爺出去一趟,怎地連頭髮也散了?
不過,她什麼也沒說,只接過她懷裏的包袱。
低頭一看,這個包袱的布料並不尋常,從裏面露出首飾的珠光寶氣。
寒露上前,替秦瑤光解開披風。
她擔心地問:“主子,可有被涼到?”
大冬天的,駙馬爺把自家主子帶出去這麼久,也太沒有分寸了,主子本就畏寒。
寒露在心裏埋怨了一句。
“沒有。”
被她一問,秦瑤光這才反應過來,整個過程她都沒有覺出寒意來。
是燕長青一直用他的身體溫暖着她。
怕她不信,秦瑤光伸手握了握寒露的手。
果然是暖融融的。
好吧,看在駙馬爺把主子照顧得還不錯的份上,就先原諒他這一次。
其他的,再看他的表現。
秦瑤光坐在妝臺前,寒露拿起一柄象牙梳,將她被風吹得凌亂的長髮慢慢梳順。
房裏,燈火點得很足。
明亮的銅鏡裏面,照出她被吻得穠豔的脣,含着春水的眼。
讓秦瑤光覺得,鏡中人是如此熟悉又陌生。
她怔怔地撫上自己的脣,燈樓上那個纏綿的吻、愉悅的顫慄,記憶如潮水來襲。
窗外,細雨無聲。
淨房裏,燕長青背靠着牆壁,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氣。
冷水從他脊背處蜿蜒而下,所過之處,令他的肌肉線條結實緊繃,卻澆不滅心底最原始的渴望。
過了許久,他才平復着呼吸,把雙手重新洗了一遍。
擦乾身體換上清爽的裏衣,他走回臥室。
東林候在此處,見他出來,拱手道:“將軍,那對祖孫的下落,我們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