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燈光熾亮的審訊室裡, 趙沅疲憊地坐在椅子裡, 雙手被拷在桌下。
他咳嗽了兩聲, 十分疑惑:「我不明白我都已經認罪簽字了,警官還有什麽要讓我招認的?」
謝逵說:「有幾份口供細節不够謹慎, 希望你配合再詳細講訴一遍。」
趙沅語氣裡有明顯抵觸的情緒:「該說的我都說了, 時間過了這麽久, 再詳細我也記不住了。」
司航忽略他的拒絕, 直接發問:「你患了肺結核, 起碼一年多沒再抽過烟, 是嗎?」
趙沅顯然沒有顧慮太多,不太耐煩地看他一眼, 說:「醫生說不能抽。」
司航:「但是我們重新看了你所有作案視頻,你在城北矮橋附近跟踪莊梓打恐嚇電話的時候, 有抽烟,怎麽解釋?」
趙沅一楞,猛地抬頭看向他。
「沒辦法解釋。」司航盯著他,直接替他回答了:「因爲城北矮橋打電話恐嚇莊梓的人壓根就不是你, 而是另有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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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沅表情微變。
「是什麽人會讓你心甘情願幫他頂罪?同謀?被人利用?受人威脅?」
趙沅整個人一僵。
司航冷冽的目光掃他一眼, 根據他的反應淡淡下結論:「看來是受人威脅。」
趙沅表情已經變得極其難看:「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麽!」
司航充耳未聞,盯著他面如死灰的臉, 繼續道:「你不僅替人隱瞞犯罪真相幷且還替真凶頂罪, 已經構成了包庇罪。案件情節嚴重,起碼加重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
趙沅拷在桌下的手下意識地拽緊。
司航沉聲:「現在證據確鑿,趙沅, 你還不坦白嗎?」
趙沅的眼眶已經開始變紅,但仍固執道:「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麽。」
司航聲音更冷:「聽不懂?我再提醒你一遍,主動坦白對你只有好處,你是等判决結果下來了再開口,還是現在就開口,你心裡清楚事情的性質區別。」
趙沅胸口劇烈起伏了一下,不說話了。
司航看著他,隔了幾秒,又問了遍:「你考慮清楚了嗎?」
他不吭聲。
局勢再次陷入了僵硬之中。
幷且他這次的沉默時間,已經超乎了上次的頑固。
又僵持了半個多小時,無論他們再說什麽,他都硬是不肯開口再說一個字。
他們只好又去審問他父親,然而結果一樣,都不肯開口。
這完全超乎了所有人的預期。
……
已經是淩晨一點鐘,小張打電話叫來外賣,加班的人都聚到會議室凑合著吃了個宵夜,順便聊了聊案子的進展。
負責帶組重查莊瑤車禍案的刑警隊員說:「今天我們已經看完了莊瑤之前的所有舊案,檔案上有記載在莊瑤出事之前,車子刹車系統出過一次故障,在格朗汽修店維修過,但是問題不大,而且出車禍後,交警已經確定不是因爲車子故障原因造成。」
司航想了想:「刹車系統故障是人爲還是其它原因?」
「檔案上說可能是時間久了的原因,沒有發現嚴重的人爲痕迹。」
「可能是?」司航神色肅然:「我們要保證百分之百!」
大家不說話了。
「維修師傅技術參差不齊,而且,修車時很有可能不會去認真檢查研究是人爲還是車子本身原因。」
「我明天再去格朗汽修店問問。」
「對了,檔案有沒有整理她那段時間車子行駛記錄?」
「有。」另一人答:「她自己車裡有行駛記錄儀,不過隻保留了當天的。」
他默了半會兒,繼續問其它進展:「姜知昊跟何越都有不在場證明?」
「都有。姜知昊晚上在家裡沒出過門,監控和保安都能證明。何越晚上跟生意上的合作夥伴吃飯,一直應酬到淩晨一點才回去,幾個證人都能證明。」
「嗯。」
司航靜默了半會兒:「莊瑤過去的關係網調查的怎麽樣?」
「去過她公司,跟她合作的生意夥伴太多,我們根據公司員工提供的消息,先調查了幾個長期存在生意矛盾的對象,暫時沒發現异常。」
司航交代:「除了生意夥伴,其他方面也不能遺漏,一定問仔細點。」
「是。」
…….
宵夜以後,司航讓一部分人先回去休息。
深夜漆黑的警局大院裡,大家陸續離開,只剩下司航跟謝逵,還有值班室的警員。
他們又去審訊室看了一眼,趙沅還是不肯開口,幷且已經維持不了僵坐的姿勢,已經趴在了桌子上。
看來今天是問不出來什麽了。
司航喊人把他送了回去,趙沅現在還身患疾病,在終審定罪前,總不能讓他的命突然有個好歹。
兩人穿過走廊,謝逵說:「我還是有點想不明白,另外一個凶手到底是怎麽讓趙沅一家心甘情願頂罪的?」
司航頓了下,緩聲道:「很快就會有答案。」
謝逵好奇:「你已經有結論了?」
「還不確定,等明天調查結果。」
兩人走進大辦公室,司航說:「你也回去睡會兒。」
謝逵點頭,又問:「你呢?」
他沒回答,推開了自己辦公室的門。
…..
淩晨三點多鐘,醫院裡安安靜靜,值夜班的小趙正坐在病房外的椅子裡,仰著頭靠在墻打瞌睡。
他靈敏性還算高,意識到有人靠近,人一下子就醒了過來,待看清來人,立刻站起來小聲打招呼:「司隊。」
司航看他一看,低聲吩咐:「你先回去休息。」
「這…….」小趙摸摸腦袋,有點不好意思。
領導在這裡守夜,他跑回去休息。他是該回還是不該回呢?
司航看出了他的猶豫,挑挑下巴,再次示意讓他走,小趙這才轉身離開。
等小趙走了,司航又站在門口等了一會兒,才無聲推門進去。
莊梓正在睡覺,呼吸聲很淺。
映著窗外照進來的城市微暗夜燈光,能看到她微微擰起的眉心,和睡得不太踏實的表情。吊針打完後,細瘦的胳膊搭在被子外面,手背上還貼著刺眼的白膠帶。
他悄無聲息地看了她一會兒,才走到窗邊的椅子裡坐了下來。
夜色很靜,偶爾傳來走廊裡護士極輕地脚步聲。
司航微闔上雙眼,耳邊所有細微的響動都漸漸變得模糊…….
不知道又過了多久,莊梓在黑暗中緩緩睜開了眼睛。
她一直都沒有睡著,只不過是假裝熟睡,從聽見他在走廊上跟小趙低聲交談開始。
她望著天花板頓了數秒,才慢慢偏過頭去看向窗邊,司航抱著雙臂,後腦勺搭在窗臺上,好像是睡著了。
寂靜的夜,黑暗中,她望著他的暗影,直到窗外的天光一點一點變亮。
…….
淩晨六點,護士抱著血壓計推門進來,司航瞬間掀起眼皮,盯著虛空反應了一秒就徹底清醒了過來。
他看一眼來人,又看向病床。
莊梓掀開被子,正試圖從床上坐起來,他趕緊起身,擰著眉啞聲阻止:「別動。」
中毒後遺症,起碼得三到五天身上肌肉疼痛才會緩解,看她那個費勁的樣子,他覺得自己身上也好像哪哪兒都不舒服。
他走到床尾,給她把床頭慢慢搖高。
莊梓躺在床上看他一眼,沒吭聲,但也沒動了,安靜地靠在床上,伸手過去讓護士給她綁上血壓帶。
司航看她一眼,趁著測血壓的空隙,一言不發地轉身走去櫃子前,拉開櫃門從裡面提出昨天秦嫂帶過來的一個小行李袋,找出洗簌用品,輕車熟路地進了衛生間。
莊梓回頭看一眼那個行李袋,她還以爲東西是秦嫂的,現在才搞清楚,原來是秦嫂給他帶的東西。
等他清洗乾淨出來,護士已經走了。
莊梓側身躺著望著窗外,沒回頭看他,也沒跟他說話,聽著房間裡竜竜窣窣的動靜,也不知道他在做什麽。
直到某一刻,司航手機響了起來,他剛拿了件針織衫換上,看一眼手機,是警局同事,開門去了走廊才接聽。
他一離開房間。
莊梓整個人就無意識放鬆了下來,籠罩在周圍的稀薄空氣仿佛也開始緩緩流動了起來,呼吸也變得順暢。
心裡有一點惆悵,還有一點忐忑,自從昨天鄭如之阿姨告訴她那條手鏈是他送的之後,總感覺心裡有種說不清的异物感。
他爲什麽要送她這麽貴重的生日禮物?
思來想去,可能是錢多了沒地方用,對身邊每個女生出手都這麽大方。
說不定給舒雨桐送得禮物更貴重,只是她沒看到而已。
她苦惱的不是別的,而是她跟他,頂上天也只是偉大的普通朋友關係,這麽貴重的東西她實在是受不起。
好在她一直都沒戴,等出院後,就可以原封不動的還給他。
發了半會兒待,司航還在外面接電話,她有點想去上厠所,於是掀開被子慢吞吞從床上坐了起來。
上半身疼痛還沒完全恢復,牽扯到了肌肉,又在床上坐了半分鐘緩解,才挪到床沿邊低頭穿上拖鞋,起身朝衛生間走。
走到半路,門突然再次被推開,司航走了進來。
她脚下微微一頓,沒抬頭看他,繼續徑直往前走,然後兩人迎面碰上,他往左她往左,她往右他往右。默契的,跟跳交誼舞似得。
莊梓:「…….」
司航:「…….」
兩人乾脆都停了下來,他垂眸看著她,她垂頭盯著他的脚尖,似乎都想讓對方先走,結果兩人都不動了,過了幾秒,意識到對方好像是在避讓自己,兩人又再次同時抬脚,這下好了,直接正面撞上了。
莊梓額頭差點撞上他的下巴,她心中大駭,趕緊朝後退了一大步,慌亂中脚步微晃,身體失去平衡朝後仰了仰。
司航條件反射地伸手去抓她胳膊,結果下手沒把握好分寸,捏到了她疼痛的肌肉,她下意識地擰起了眉。
「怎麽了?」他急道。
她迅速掙開他的手,充耳未聞,直接轉身往洗手間走。
從醒來之後她就開始對他愛搭不理,傻子都看得出來是因爲什麽事。
司航眉一擰,側身就擋住了她的路:「我問你怎麽了?」
她似乎沒那個心情跟他講話,想了想,簡短答了兩個字:「沒事。」
司航盯著她看,不知道在判斷什麽,還是在抉擇什麽。
莊梓見他沒了反應,再次提脚要走。
司航却突然開口:「我有話跟你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