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沈空青急忙去翻藥箱。
這時候,馬車開始動了,車廂輕輕地晃動起來。
沈空青翻出了鍼灸包,遞給雲蘇,擔心地問道:“王妃是要行鍼嗎?馬車上顛簸搖晃,恐怕不太方便吧?”
鍼灸是一個細緻活,越是高明的針法,對精準度的要求就越高。
什麼穴位,刺入幾分幾寸,都有嚴格的要求。
錯了一點都不行,甚至還會對人體造成損傷。
沈空青自己就是大夫,自然也學過針法,雲蘇找他借鍼灸包,他就猜到了她的意圖,忍不住提醒了句。
“沒關係,這點顛簸不算什麼。”
雲蘇藉着夜明珠的光亮,將鍼灸包展開,取出幾根細長的銀針。
“馬車上用藥不方便,只能用針法暫時封住他心脈,看能不能延緩毒素的蔓延。他現在心脈乾淨,是因爲他自己一直用內力護着吧?”
沈空青愣了下,點點頭:
“是的,從王爺中毒開始,就一直用內力護着心脈,壓制毒素蔓延,所以才能表現得和常人無異,但是……”
“但是,這種毒不是靠內力壓制就能阻止的。”
雲蘇淡淡地接上話,“相反的,越是強壓,就越會讓毒素往體內侵蝕得更深,光護住心脈有什麼用?”
再拖下去,等到毒素遍及全身,想護也沒得護了。
不止如此,君長淵之前也跟她說過。
他中的這種毒極爲詭譎,蟄伏體內,與血肉糾纏在一起,難以拔除。
不動用內力的時候還好,只是會損傷他的精血,令他一日更比一日虛弱,最終走向油盡燈枯。
可一旦動用內力,經脈便如同刀絞火燒,寒冷徹骨,越是強行壓制,反而會讓毒素更快蔓延。
就彷彿這種毒是活的,不斷在體內吞噬他的內力、壯大自己一樣。
而沈空青所開的藥,是以極強的藥性壓制住毒素,暫時令它沉寂下來,本來維持的時間就不長,在這種時候,如果君長淵擅自運功,就等於是用自己的內力去“餵養”被壓制的劇毒。
原本被壓制的毒素會重新活躍起來,藉着他的內力反撲藥性,導致藥性失效的更快,隨之而來的毒素反噬也越嚴重。
正因如此,君長淵纔會在中毒之後實力折損,包括大婚當日,他與刺客頭目交手,對方也很快看穿了他實力有損,繼而推測出他體內的毒還沒有解開。
沈空青小聲地說:“用內力護住心脈,會吸引王爺體內的毒素不斷往心脈蔓延,但如果不護着……任由劇毒攻心,只怕會更危險。”
雲蘇眼眸一沉:“我知道。”
她忽然轉頭看君長淵:“他的體溫下降了。”
她一直靠在君長淵身邊,手臂緊貼着他的,隔了兩層衣服,依然能感覺到他的體溫正在逐漸下降,絲絲縷縷的寒意彷彿能夠透到她身上。
君長淵胸前的衣服被她扒開了,流暢漂亮的胸膛暴露在外,此刻卻泛起了一層冷青色。
像是低溫症一樣。
雲蘇沉着臉伸手一摸,冰涼得有些駭人。
“正常的。”沈空青無奈道,“毒素反噬,肯定會引起毒發,這還只是剛開始。”
隨着他的話語落下,雲蘇明顯感覺到,手掌下的胸膛變得更冷了。
原本是貼近心臟、最穩定溫熱的位置,此刻卻猶如冰霜一般,柔軟的肌理逐漸變得冷青僵硬,寒意層層透過血肉蔓延上來,彷彿要凝凍住每一滴血。
這種寒意不止是在胸膛,更遍及到君長淵的全身。
他的手指冷得像冰雕一樣,冷青的冰霜色蔓延到頸部往上,原本被冷汗溼透的鬢角、眼睫,竟漸漸地凍結出一層淺淡的冰霜。
“……”雲蘇心裏無聲地抽了口氣。
人是恆溫動物,身體有強大的自我調節功能,會竭力將體溫維持在正常的區間範圍。
可現在,君長淵身上都開始結霜了,這得冷到什麼程度?
凍成這樣……人還能活嗎?
雲蘇放在他胸口上的手指都被凍僵了,指尖失去了感知力,一時竟感覺不到他的胸膛還有沒有在跳動。
這時候,一隻冰涼寬大的手握住了她。
沒用多少力氣,但那種陰寒的冷意,一下子讓雲蘇回過神來。
她驚愕地看向君長淵。
他還清醒地睜着眼睛,哪怕睫毛上都覆蓋了霜色,眼神卻依然清明冷靜,柔和地望着她,彷彿是在安撫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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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蘇霎時間說不出話來。
她抿緊了脣,用力握了下他的手指尖:“不會有事的。”
君長淵眸底隱隱有笑意,鬢角間卻有冷汗滲透出來,在青白的耳廓邊凝固成薄霜。
“我要行鍼了,先封住你的心脈,你也節省一點內力,儘量不要運功。”雲蘇低聲道。
君長淵輕輕眨了下眼睛,算是迴應。
雲蘇也不含糊,鬆開他的手,露出整片胸膛,捻着細針開始循脈下針。
馬車顛簸搖晃,她的手勢卻很穩,比毛髮更纖細的銀針一根根穩健地刺入經脈穴位,位置分毫不錯,又快又穩。
一排銀針眨眼就刺在了君長淵的胸膛上,襯着冷白髮青的膚色,看起來有些駭人。
沈空青顧不得感嘆她的針法,仔細觀察着,臉上露出驚喜的表情:“有用!毒素往心脈擴散的速度變慢了……”
雲蘇目光一鬆,立刻看向君長淵。
卻見他不知何時閉上了眼睛,淺淺含霜的睫毛覆蓋在眼瞼上,隔着面具看不出表情,卻給人一種濃烈的疲倦感。
沈空青下意識壓低了音量:“毒素反噬是很痛苦的,發作時間也長,一般人幾乎不可能清醒地熬過來,但王爺每次毒發,從來沒有失去過意識,始終都很清醒。”
雲蘇微微蹙眉:“他現在也很清醒。”
雖然閉着眼睛,但呼吸頻率沒有變化,雲蘇聽得出來。
沈空青遲疑道:“其實……最好是讓王爺睡過去,熬過反噬期,這樣會舒服一點,強行維持意識清醒,只會損耗心力,而且無時無刻感受毒發的痛苦,也很折磨人。”
還不如一覺昏睡過去呢。
雲蘇明白這個道理,但她也理解君長淵的戒備心,越是毒發脆弱的時候,他越不會讓自己失去意識,這等於是把自己的性命交給別人。
雲蘇猶豫了一下,彎腰,湊到他耳邊:“君長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