衙役們爲了取得新主的歡心,費盡心思的詢問了家裏的老人,連四五十年的陳年舊事都翻了出來,一個個摩拳擦掌的準備在上司面前大放光彩。
只見縣令單手撐着鬢間,另一隻手精準的將一顆顆花生米丟進嘴裏,再接着吹出一個個花生外衣。
底下一名衙役正在繪聲繪色的講述着自己精心準備地方故事。
其他的尚且還沒輪到的,都伸長脖子目不轉盯的看着大人往嘴裏丟花生,一邊在想他哪一次會失誤,一邊又分神聽衙役說故事,跟自己聽來的做對比。
聽着別人的故事,眼裏又閃過不服氣,總覺得自己挖來的故,纔是大人最喜歡的,畢竟紅杏出牆什麼的,男人都愛聽。
姚安聽到衙役說“東頭的豬舌頭被西頭割了,卻誣賴給寡婦的時候”瞥了一眼桑啓,眼裏似乎在譏諷,這就是你篩選過的優質的故事?
桑啓也被這雷同的情節聽的腦子疼,“行了行了,下一個下一個!”
講的正歡的衙役被趕了下去,一臉懵逼的看着大家,“我講的不好嗎?這可是我從我叔爺爺那兒聽來的。”
他不明白,這麼好聽的故事大人怎麼會不喜歡呢?
“呵呵,寡婦最後被發現是個男人吧?”
被同伴兒一嘴說破,衙役面色難堪,偷偷看了眼上首,小聲道:“你怎麼知道的?”難不成他叔爺爺還跟別人說過這個故事?
“呵呵,不光我知道,大家都知道了。”
旁邊人說一說完,緊接着一人又開口說道:
“是啊,寡婦是男人假扮的,哄着村裏的小媳婦兒們去她家炕上說話,說着說着,肚子都說大了。”
另一個得意的又說:“是啊,東頭的女子被他污了身子,卻被造謠是西頭的屠夫乾的,屠夫一衝動就將寡婦是男人的事兒抖了出來。”
“對對對,最後還是縣令老爺明辨分毫,將寡婦的身份揭穿,這個案子才了結了。”
聽到一衆夥伴都知道,衙役面色漲紅,咋滴大家都知道的事情,就他不知道呀。
劉捕快看他是真的不知道,好心湊到他跟前,“這是我們入衙考覈時就說過的案件,意在讓我們通過一件事情的表面看內裏,我記得當時你出去了,恰好就錯過了這一截。”
聽到這裏,衙役才恍然大悟,原來是他自己的失誤啊,怪不得呢。
此時,衙役才一臉懊悔的擡頭,豎起耳朵聽故事,站在中間的衙役繪聲繪色,“懶漢看着手裏紅豔豔的肚兜兒,忍不住聞了聞,嘿嘿,一不小心,鼻血出來了,後來他就暈了過去,倒下的時候手裏還握着寡婦的紅、肚、兜、兒~,哈哈哈哈,大人,小人講的這個”
“哼,我沒看見懶漢流鼻血,我看你倒是快流鼻血了。”
“下一個!”
桑啓冷眼看着他猥瑣的眼神,上一任縣令是喫乾飯的嗎?招來的都是什麼人啊!
衙役被桑啓呵斥着退下,又一個站到了中間,信誓旦旦道:
“大人,小人這故事絕對能讓大人耳目一新。”
聽了衙役的保證,姚安眼神都沒給他一個,一邊吐着花生皮,一邊翻閱着下屬默下來的故事,口齒不清的講吐出一個字,“講!”
“哎,是,謝大人!”
衙役激動的兩眼放光,“這個故事是我從我曾爺爺口中傳下來的,相傳大牛村,有個長相白嫩的書生,卻有個潑辣的大嫂。
大哥早死了以後,大嫂就將魔爪伸向了書生,可憐這書生手不能提,肩不能挑,哪裏是常年幹活的潑婦的對手啊,可憐他白白嫩嫩一個娃娃臉的嫩書生,就就這麼”
衙役似乎是感同身受,最後幾句話幾乎是咬牙切齒的。
姚安摸了摸自己的臉,要不是他不認識這狗東西,都要以爲他是爲影射他了。
當初堂哥死了,他的那個小妾不就是想勾搭他來着?
“停—”
桑啓看了眼公子,似乎沒什麼變化,這才繼續喊下一個!
可聽來聽去,聽到底下人不是嫂子偷了小叔子,就是王二上了誰的門,村裏懶漢偷了寡婦的肚兜,再看看公子越來越煩躁的臉色,桑啓揮手道:“下一個下一個!”
“講點兒有新意的。”
底下人又開始了一輪的老生常談。
姚安看着底下剩餘一半的人躍躍欲試的眼神,打了個哈欠,“回去再琢磨琢磨,明天繼續,往後這半個月,本官每天點三個人講故事,講的好了,本官大大有賞!”
“是,大人!”
“謝大人賞!”
底下人聽到有賞的時候頓時來了精神。
“嗯,好好準備些讓本官感興趣的,都有賞!”姚安說完,一手拍着嘴巴,打着哈欠,發出哇哇哇的聲音,在一衆衙役目瞪口呆中去了後院。
桑啓看了眼公子,對着一衆衙役道:“好好選一選,比如誰家生了孩子不要了,比如誰家女兒長的俏之類的。”
衙役們一聽,瞬間明瞭,原來他們找錯方向了啊,怪不得大人不喜歡呢。
看着桑啓一臉的感激,“謝謝,謝謝您提醒!”
他們家新大人十七八的年紀,正是對男女之事好奇的時候,想要找幾個民間的長的俏的女兒家進他的後院,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這可是成爲縣令大人近親的最有效的途經啊,嘖嘖,這可是難得的機會,一定不能錯過。
除了劉捕快跟幾個少有的清醒人,其他人都是一副被天上掉下來的大餡兒餅砸到了的快樂。
他看着一個個急着下衙的人,眉頭皺了皺,這些人是不是誤會了什麼?
可看了眼天色,確實,也到了下衙的時候了。
就在他剛準備離開時,同僚一臉不好意思的攔住他,“劉捕快,能不能拜託你一件事兒?”
“你說!”
姓賈的捕快一聽覺得有戲,立馬就將自己老孃有事找他,想跟他換一下勤的目的說了。
劉捕快看着他狐疑了一瞬,又想到他老孃常年生病,便點了點頭,說了句“好”,反正一晚上而已,大家有事的時候都是這麼換的。
賈捕快聞言,再三感謝他以後,往城西的方向跑了,劉捕快皺眉的看了眼他離開的背影,他娘這麼嚴重嗎?家都不回就要去藥鋪了?
夜幕降臨,姚安躺在牀上,想到姨母的死,想到表哥這麼多年活的憋屈,心裏莫名升起一股煩躁。
要他說,就該將崔家做的惡全部扯出來,讓世人知道知道,那崔氏是個什麼蛇蠍心腸的老妖婦。
可偏偏表哥固執,說他孤身一人,找不回慕雅表姐,就算揭穿了一切對他而言也沒有什麼意義。
這麼多年,爲什麼表哥一直篤定慕雅表姐活着呢?
那老女人能隨便養一個野種,怎麼可能會讓慕雅表姐還活在人世?
這麼多年,他跑遍了大江南北,哪裏都沒有慕雅表姐的線索,也許她早就不在人世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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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了表哥,顧慮了手足,顧慮了謝老頭,就是沒有爲他自己着想一分一毫,這麼多年,淹沒了自己的才華虛度了一輩子的光陰。
姚安手枕在腦後,閉着眼睛想着他們小時候偷偷見面時的情景,他還是個小屁孩。
從母親的嘴裏聽到的,從來都是對錶哥的誇讚與心疼,那個時候起,他就生了長大要比他強的心。
可隨着他長大懂事以後,他知道了表哥幾十年如一日的堅持與艱辛後,他更多的是崇拜,是心疼,是想幫他做點兒什麼的衝動。
如果表哥假裝不知道那一切,他可以活的比現在更好。
可是,那樣的表哥,就不是他了。
姚安苦笑一聲,吹滅了燈,吐出一口濁氣,翻身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