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裏的鴛鴦鏡,陡然變得燙手,秦瑤光“啪”的一下把鏡子反扣在桌面上。
不料,那對鴛鴦的眼睛因爲光線的折射,就好像在看着自己似的。
鏡子因爲有着圓滿的意思,常常被人來用作新婚賀禮。而鴛鴦圖案,更是象徵着夫妻相合,永結同心。
秦瑤光的反應,讓春分一時摸不着她的意圖。
“殿下,是見,還是不見?”
秦瑤光定了定神,道:“請她去花廳候着,我隨後就到。”
不管怎樣,汪氏的確是一番好意。
誰都知道燕長青回京受封本朝第一個異姓王,風頭無兩炙手可熱。
從旁人的客觀角度來看,自己守了十年空房,好不容易盼到駙馬回京,駙馬還如此有出息。
她自然是想要夫妻和美,琴瑟和鳴的。
這個銅鏡做工精美用料珍貴,雖然稱不上是什麼寶物,單從鴛鴦的寓意來看,足見汪氏的十足用心。
自己總不能說,她這份祝福錯了吧?
秦瑤光的心有些亂。
她以爲,自己不是會被這點小事輕易影響的人。
但追根究底,牽扯到燕長青之後,就讓她很難保持平靜心境。
這可不是什麼好現象。
想到這裏,秦瑤光的心就更亂了。
花廳裏。
下人上了茶,汪氏端起來慢慢品着,目光停留在高高低低花架上養着的那幾盆水仙花上。
聽說郡王把謝皇后精心栽培的水仙花都搬回了長公主府,看來傳言是真。
她好歹曾是寧國公當家主母,出入宮廷乃家常便飯之事。對宮中各位主子的脾性,不說了然於胸,至少非常熟悉。
謝皇后,恐怕是吃了個啞巴虧。
還不敢聲張。
正想着,就看見長公主被人簇擁着,步入花廳。
汪氏立刻放下茶杯,起身見禮。
“起來吧。”
秦瑤光右手虛扶,走到主位上坐下,看着汪氏問道:“不知汪大娘子此來,所爲何事?”
汪氏仍站着,態度恭謹。
她拎得清,把自己的身份擺得很正。
如今,她只是普通民間女子。
若非曾經是長公主的親眷,她連來送禮求見的資格都沒有。
“民女聽聞殿下籌備北戎商隊,待開春後北上。”
汪氏呈上一本薄冊,道:“此乃太原三支商隊,想要依附殿下商隊起行。若殿下賞臉首肯,所得利潤殿下佔一成,虧損與您無干。”
換句話說,就是秦瑤光贏家通喫,白得一成利潤。
乃是送上門來的大好事。
秦瑤光卻笑了笑,好整以暇地問起來:“汪大娘子,如今手頭缺銀錢嚼用?”
想借她的名頭,就不能只在商言商。
總要告訴她真實的動機吧!
汪氏嫁入崔家時,嫁妝豐厚,離開時全都帶走了的。
她爲人精明,就算在崔家折了些嫁妝,也不至於到了要拋頭露面經商的地步。
汪氏的臉上浮現起惆悵之色,語氣誠懇:“殿下,說句冒犯的話,待您成爲母親那一日,就能明白民女的用心良苦。”
她人的雖離開崔家,可一雙兒女還在。
沒了母親照拂,兒女的婚事還能指望誰?
老夫人去世,國公爺更是個靠不住的,難道要指望她曾經的丈夫嗎?
呸!
那個窩囊廢,面對他那個昏招迭出的老父親,半句反抗的話都不敢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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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只剩下二房何氏。
對何氏來說,那是大房的兒女,她自己還有一大堆庶務和子女要顧。
只要出嫁或迎娶時按例不出錯就行,哪怕婚後不諧,誰還能指責到她那裏嗎?
想要讓何氏上心,非得用銀錢去堆起來。
她以下堂之身回到孃家,哪怕仍坐擁豐厚嫁妝,孃家早已沒有她的立足之地。
人都要爲自己打算,汪家也不是什麼小門小戶,嫡支旁支衆多,誰都怕她的出現,會動了已經放在碗裏的肉。
不得已,她只好另起爐竈。
嫁在寧國公府這些年,讓她的眼界人脈遠超同鄉。
所以,當她得知樂陽長公主正在組建商隊要遠赴北戎時,便敏銳地發現了這個商機,決定把寶都押在長公主身上。
她變賣了大半嫁妝來組建商隊,又說動了兩個太原的商人。
賭上一賭。
汪氏展開了賣慘攻擊,一頓掏心掏肺,令秦瑤光心中也有所觸動。
設身處地,汪氏已經在她的能力範圍內,做到最好。
爲母則剛。
“行,本宮答應你。”
看在汪氏一片慈母心腸份上,秦瑤光接納了她這三支商隊。
汪氏喜形於色。
能靠上長公主,就等着賺錢吧!
她替那兩支商隊牽線搭橋,當然也不是白乾的。
還沒出發,她就已經穩賺不賠了。
當然,對方也不會介意,如果沒有汪氏,他們踏破門檻也夠不上長公主。
乃是雙贏的買賣。
既是議定了,秦瑤光就把霜降喚來,與汪氏擬定契約,又拿去京兆府備案。
在商言商,商業協議就擺在明面上來。
屆時,無論發生何事,也有官方依據,不會被指責是她仗着長公主的特權欺壓商人。
明明是你情我願的買賣。
見她做事規矩,汪氏壓下心底詫異,笑着問:“殿下,開春後民女再來拜訪您?”
秦瑤光微微一笑,指着霜降道:“商隊的事,你只管找她。”
霜降是她的財務總監,坐鎮後方。
但帶領商隊奔赴北戎,她還需要一個人選。
蘇迪雅早就是她選中的人,至於能不能擔起這麼大的責任,她還需要再看看。
她的心性品行都沒問題,但她從來沒有接觸過經商這個行當。
如此想着,秦瑤光就吩咐春分,讓蘇迪雅從鴻臚寺下衙之後,來一趟華沐堂。
又處理了幾件事,書坊便將那日秦瑤光所要的產品都送了來。
看着把書案擺得滿滿當當的文具,一種成就感油然而生。
她親手把東西進行歸類,先把午後要帶進宮的給預留出來,再吩咐寒露:“這二十套蘸水筆、花箋、撲克,送去蘇祭酒府上。”
除了蘇家,素日與她有往來的皇親國戚、京城權貴,家家有份。
唯獨漏了崔家。
秦瑤光不介意向所有人展示,她對崔家的最大惡意。
正分着,淳寧風風火火的一腳踏進房門,臉生桃腮眼含春水。
秦瑤光看了她一眼,戲謔地問:“怎地,你紅鸞星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