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成文一時都驚呆了，看看雲蘇身上的血，又轉頭看向嘔吐的沈空青。
這才發現，沈空青身上也不乾淨，袖口、衣襬上同樣濺上了血跡，只是看起來沒有云蘇那麼嚇人而已。
就雲蘇現在這個樣子，往大街上走幾步，只怕都會被當成殺人兇手，報官抓進牢裏。
……他們到底在停屍房裏做了什麼？
怎麼會弄得這樣一身血？
季禮同樣很震驚，他本以爲雲蘇堅持要親自驗屍，是和刑部的仵作一樣。
但就算是仵作，也不會弄成這副樣子啊……
他們是在停屍房裏殺人剖屍了嗎？！
季禮瞳孔驚顫，欲言又止，想問又不敢問。
君長淵就沒這麼多顧慮了，他劍眉微蹙，看着雲蘇身上的血跡，取出手帕遞給她。
“怎麼弄得這麼狼狽？先擦一擦。”
雲蘇一愣，遲鈍地看了眼身上：“你說這個嗎？一時沒注意，不小心沾上的。”
看到君長淵遞過來的雪白手帕，她搖了搖頭，“不用了，擦也擦不乾淨，我去找水洗洗手就行，別弄髒了你的帕子。”
“一塊帕子而已，計較什麼。”
君長淵略微不悅，索性走過來，伸手向她的臉頰。
“臉上也有……”
話未說完，指尖還沒碰上。
雲蘇下意識後退了一步，避開他的手。
君長淵手勢微頓，看着她：“怎麼了？”
爲什麼要躲開？
雲蘇有些尷尬：“我身上全是血腥味，不好聞，你站遠一點，別薰到你了。”
她沒錯看季禮和周成文的表情，他們兩個都是刑部的官，平時審訊罪犯，沒少聞到血腥味。
連他們都被薰得受不了，捂着鼻子直往後退，更別說君長淵了。
倒不是雲蘇擔心君長淵會嫌棄，只是她自己也知道，這股死屍身上的血氣確實噁心難聞，尋常人接受不了。
就算君長淵嫌棄，那也很正常，雲蘇不在意這些小事，只擔心他聞見了不舒服。
君長淵這才展顏，眸底隱晦的暗色轉瞬消失不見。
“別動。”
他走到雲蘇面前，伸手擡起她的下巴，用手帕仔細擦拭着她臉頰上，似乎是不小心蹭上的一抹污血。
“不過是些血腥氣，本王又不是沒聞過，不嫌棄你。”
雲蘇有些好笑，仰着臉給他擦：
“我可沒擔心這個。”
君長淵莞爾，隨即問道：“檢查的怎麼樣？有收穫嗎？”
“有是有。”說到這個，雲蘇眼裏閃過一絲失望。
她親自給荷葉做了屍檢，沈空青則作爲助手，在旁邊幫忙，可惜一番努力之下，得到的結果卻不太令人滿意。
“荷葉的身體已經出現了嚴重腐敗，推測死亡時間至少是在三天左右，應該就是在我們大婚之日，凌晨之前死亡的。”
這一點和雲蘇先前的推測一樣，可惜沒有更精密的儀器輔助，無法更精準的鎖定死亡時間。
只能推測大概的範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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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死因是中毒，雖然身體表面並沒有明顯中毒痕跡，但實際上，內臟器官、包括骨骼都被毒素腐蝕了，看起來非常嚇人。是我在京城裏見過最兇狠的劇毒。”
雲蘇語氣染上一絲冷冽，“說是見血封喉也不爲過。”
古代很少見這樣烈性的劇毒，甚至是在現代，也只有高度提純的神經毒素和生化毒素，可以一較高下。
荷葉的全身上下沒有明顯外傷，體內也沒有內傷痕跡，唯一的問題就是中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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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根極細的毒針從她頸後刺入，又沿着脊椎大動脈蔓延全身，在很短的時間內就能使人喪命。
而即便是荷葉死後，劇毒依然在她體內侵蝕，但卻是從內往外擴散的。
雲蘇屍檢的時候，看到她的內臟腐蝕嚴重，體內有大量的劇毒膿血，看起來已經夠嚇人了，沒想到剖開骨頭，才發現她的骨骼被腐蝕得更厲害。
本該是健康白淨的骨骼，卻佈滿了細小的紫黑色腐蝕點，密密麻麻，就像是被毒蟻蛀空的朽木一樣，從內到外全是這種，讓人看得頭皮發麻。
雲蘇當時看得就感覺很不舒服。
沈空青的反應更強烈。
他雖然是行醫救人的大夫，見多了各種血腥傷口，接受能力比一般人強很多，但是給雲蘇做助手，親眼看到荷葉體內的種種慘狀……
沈空青當場就吐了出來。
短短一個時辰，他在停屍房裏抱着木桶吐了四五回，把肚子裏的東西都掏乾淨了，最後只能吐出膽汁和酸水，整個人萎靡得就像行屍走肉一樣。
雲蘇看着都不忍心，本來想讓他出去歇歇，她可以自己來。
但是沒想到，沈空青拒絕了。
他是個單純又執拗的人，既然答應了雲蘇要幫忙，就一定要堅持做到最後，哪怕吐得都站不穩了，還是憑着一股韌勁支撐到了最後。
雲蘇都有點佩服他了。
她說道：“我和沈空青討論了一下，從荷葉的死亡時間、中毒方式，以及她身上全無半點外傷、也沒有任何掙扎痕跡的特點，她很可能是突然死亡的。”
換句話來說——
就連荷葉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會死。
死亡來得猝不及防。
所以，她的身上沒有任何外傷，也沒有驚恐的掙扎，因爲在她意識到危險之前，她就已經被人毒殺了。
君長淵安靜聽着，仔細擦去了雲蘇臉上的血漬，方纔開口：“本王記得，殺死她的毒針是在她頸後找到的？”
雲蘇：“沒錯。”
“這個位置，一般人觸碰不到。”君長淵微微眯起眼，“除非是認識、或者較爲信任之人。”
脖頸本身就是人的致命部位之一。
出於自我保護的本能，絕大多數人都不喜歡被外人觸碰頸部，下意識就會避開。
如果是習武之人，對此反應會更明顯，絕不會輕易讓人觸及自己的命門。
荷葉沒有習過武，但她也是個正常人，必然也有自保的下意識。
所以，想要將毒針刺入她的後頸，只有兩種可能。
第一是兇手偷襲，在荷葉沒有防備的情況下，用毒針暗器殺人。
第二就是荷葉認識兇手，有一定的信任，所以纔會把後頸暴露給對方，被人一擊致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