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小茹聽到這話,面上只覺得難堪極了。
張芸娘輕輕地拍了拍她的手背,而後將一旁的掃帚遞給她,說道:“不要怕,你打得過她,你相公看起來也是個好面子的,若是他們母子一起動手,你就往院子裏跑,聲音叫得越大,他才越不敢動手。”
柳小茹頓時有種得到主心骨的感覺,她接過掃帚,咬着牙關走了出去。
先前張芸娘看到柳小茹的異常時,便讓顧明達帶着妞妞在院子裏玩,此時妞妞還在問顧明達:“爹,什麼是小娼婦?”
顧明達頭都大了,眼神不善地看了還在罵街的王婆子一眼後,轉過頭來,眼神溫柔地對女兒說道:“這是罵人的話,妞妞不要學。”
妞妞似懂非懂地點點頭,說道:“這個老太太,壞!”
顧明達摸了摸她的小腦袋瓜,想到之前柳小茹哭得跟淚人的模樣,說道:“妞妞真厲害,都能給大人幫忙了。”
妞妞聽了,頓時一臉驕傲,拿起一旁的棍子,說道:“我還能幫忙打壞人!不準這老太太罵嬸嬸!”
說着,沒有別人腰高的小姑娘,提着棍子就要衝出去打王婆子。
顧明達趕忙攔腰將她抱住:“我的小祖宗誒,你纔多高,你就要去打壞人了?”
妞妞一向聽話,被他攔住後,也不掙扎,悻悻地說道:“好吧,那等我長大再說!”
顧明達聞言忍不住笑出聲來,心都被乖乖軟軟的女兒萌化了,誇道:“我們乖寶真厲害!”
一旁的顧昭看了看爹爹,又看了看妹妹,一把搶過妹妹手上的棍子,說道:“我是男人,我更厲害!爹爹你快誇我!”
但剛跑沒兩步,就被顧明達扯住。
乖女兒犯糊塗,顧明達動作輕柔生怕傷到了。
臭兒子耍渾,顧明達的動作就簡單粗暴了,直接抓住他的衣服領,渾小子的脖子都被勒得通紅,吊在半空上,兩條腿還使勁撲騰着呢。
雖然兩個一心想幫忙的小屁孩沒有動手,但王婆子的罵街還是被迫停止。
張芸娘本意是想讓柳小茹記得反抗,不要一直逆來順受。
但沒想到提着掃帚出門的柳小茹,在看到王婆子的一瞬間,就紅着眼睛、揮舞着掃帚打了上去。
王婆子差點以爲自己看錯人了,這掃帚舞得虎虎生威的人,真的是自己兒媳婦,而不是先前那個暴脾氣張芸娘?
這要是遮住了臉,誰能分得清柳小茹和張芸娘啊。
“你這個小娼婦,真是反了天了,連自己的婆婆都敢打!你難道不怕我去府衙告官,說你不孝忤逆嗎?”王婆子跳着腳喊道。
柳小茹還真被她唬住了,拿着掃帚的手微微一頓。
但張芸娘忽然出聲說道:“王婆婆,你兒子是讀書人,真告官了會不會影響府官對他的印象,覺得他治家不嚴呀。”
這狀似善意的話語,表面是提醒王婆子,實際是在提醒柳小茹。
柳小茹精神一振,提着掃帚又朝着王婆子打了過去。
住在宅子裏的人也沒想到,一天之內,居然能看兩場熱鬧!
但這次打架的不是兩個毫無關係的女人,而是兒媳和婆婆,難免就有人說閒話,對着柳小茹指指點點。
“婆婆打兒媳婦常見,這兒媳打婆婆,可真是少見嘞。”
“王家兒媳婦真是不懂事呀,毆打長輩她也不怕天打雷劈。”
聽着這些聲音,柳小茹很想反駁,只是她嘴笨,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張芸娘在此時開口,說道:“王婆婆,你怎麼動不動就娼婦娼婦地看着,你兒媳婦是清清白白的本分人,爲你們家當牛做馬的,聽到這樣的污衊多難受啊,你說這種話,不也是在給你兒子潑髒水嗎?難怪你兒媳婦要打你呢。”
“哎,要是遇到個想不開的,只怕現在就要去投井了。”
柳小茹眼睛一亮,張口就來:“娘,我爲了供相公讀書,熬夜做繡活,沒日沒夜地幹家務,熬得眼睛都要瞎了,您居然罵我是娼婦,您這是要逼我去死,我不活了!”
柳小茹嘴上說着“不活了”,但手上的動作可沒停,她本來就比婆婆高一個頭,此時心無顧忌之後,打得王婆子哭爹喊娘。
妞妞和顧昭看着這情形,全都一臉激動,妞妞揮舞着拳頭,忍不住感慨道:“這個嬸嬸太厲害了,她原來這麼能打!”
顧明達拉着兩個小的,走到張芸娘身邊,小聲提醒道:“芸娘,這婆子罵兒媳婦娼婦,她兒媳婦剛剛待在我們屋子裏。”
張芸娘先前還沒想到這一節,被丈夫提醒後,從屋子裏抄起一把雞毛撣子,朝着王婆子衝了過去,口中還喊着:
“你居然敢污衊我相公!你媳婦剛剛一直在跟我說話,我相公一直在院子裏帶孩子,你怎麼敢隨便給我相公身上潑髒水!我跟你拼了!”
張芸娘這一副護夫心切的模樣,圍觀之人也沒覺得有多違和。
反倒是兩個年輕媳婦感同身受地點點頭:“跟別的女人說了幾句話,就要被婆婆罵小娼婦,王婆子這張嘴可真該打!”
“對呀,顧相公一直在院子裏帶孩子,王婆婆來的時候,她又不是看不見,怎麼還好意思罵偷人!實在是太過分了!”
隨着張芸孃的加入,院子裏的輿論瞬間開始指責起王婆子來。
王婆子被兩個年輕女人按着打,再一次發出殺豬一般的吼叫聲。
可她叫得再厲害,就連別的院子的人都聽到聲音來看熱鬧了,她的好兒子王耀祖卻依舊在屋子裏拿着本書“苦讀”,半點都沒有要爲老孃出頭的意思。
王婆子只能再次倉皇逃竄,離開前頭髮散亂,頭頂還禿了一塊,也不知道在混亂中到底是被誰扯下來的,她臉上好幾道血痕,外衣也被撕扯壞了。
也多虧如今是深秋,衣服穿得多,否則王婆子只怕要露着胳膊回去。
柳小茹辛苦收拾婆婆這麼久,早就已經氣喘吁吁,哪怕她再不想回到那個家,也不能一直待在別人這裏,她捏着掃帚,看了張芸娘一眼後,毅然決然地朝着後院走過去。
王婆子一身狼狽地回到自家租的屋子裏,還以爲兒子會說幾句心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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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知王耀祖臉一沉,指責道:“我讓你將人喊回來,你怎麼又出去和別人打架?”
這宅子裏都是趕考的童生,雖然王耀祖一向自負學問很好,但也要防着有人考上,日後這種人才能成爲他的人脈。
先前王耀祖就已經對母親很不滿了,在自家門裏摔摔打打就算了,出去還要跟別人撕扯,讓他臉上無光。
王婆子縮了縮脖子,說道:“都是你媳婦挑事!她跟前頭那位顧童生的娘子攪合在一起,不打算回家了!我實在太生氣了,想跟她理論一二,卻沒想到你媳婦膽子肥了,居然看到我就打,你看看,我身上都是她打的!”
王婆子輕描淡寫,將所有過錯都推到兒媳婦頭上去。
屋外柳小茹聽個正着,提着掃帚就氣呼呼地衝了進去:“你又污衊我!你這是逼我去死,我不活了!”
王婆子已經挺有經驗了,看到掃帚的一瞬間就慌忙躲避,偏偏她忘了拉扯兒子一把,王耀祖可沒直面過這麼混亂的場景,劈頭蓋臉就捱了一下,當場疼得叫了起來。
這可讓王婆子心疼壞了,當場就“我的兒”地喊了起來,將王耀祖按在懷裏安慰。
“柳氏,你是不是瘋了?連夫君都敢打,你真是反了天!”王婆子指責道。
王耀祖沒受過這種苦,平常看着婆媳倆打鬧他完全當樂子看,如今板子真落到自己身上了,王耀祖的心火蹭蹭往上漲,兇狠地盯着柳小茹,恨不得將她生吞活剝了。
柳小茹看到這眼神,心生害怕的同時,也終於悲哀地確信,丈夫真的是那種會殺妻的豺狼。
反正橫豎都在被算計,遲早也要撕破臉的,對丈夫死心之後,柳小茹反倒沒什麼顧忌了,她將掃帚重重砸向丈夫,大喊大叫道:“你也向着你娘,你也覺得我不守婦道!我辛辛苦苦這麼多年都是爲了誰!”
母子倆抱在一起,這下子倒是一起捱了個正着。
王耀祖從王婆子懷裏直起身子,伸手就要拉扯柳小茹手裏的掃帚。
咦?
王耀祖扯了好幾下,掃帚依舊被柳小茹死死捏在手裏。
柳小茹也沒想到,自己的力氣居然比丈夫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