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慎聽着安桐平鋪直敘的口吻,不禁沉聲開解,“倒也不用妄自菲薄。”
“沒有妄自菲薄。”安桐回眸看向男人,扯着嘴角笑了下,“是事實,也可以叫自知之明。”
她的神色並無苦惱,也不似自嘲,彷彿事不關己。
就這般無比坦然的宣之於口,連眼神都平靜的毫無波瀾。
男人薄脣微微抿起,濃黑的眸子裏多了些異樣的情緒,“真的考慮好了?”
安桐咬着鹹蛋酥,輕輕點了下頭,“考慮好了。您不用顧慮太多,其實就算禮尚往來,我做的這點事也無法和您給的幫助相提並論。”
聞此,容慎垂眸失笑。
她如此乾脆爽快的態度,反倒顯得他優柔寡斷了。
……
晌午時分,安桐手裏拎着半盒小酥肉和桂花糕,與男人繼續在明江附近閒逛。
行走間她偶爾喫兩口酥肉,言行不再拘束,罕見地流露出她這個年紀應有的恬靜大方。
這大概就是來自容醫生潛移默化的影響。
彼此相處的過程平凡又舒適,包括安桐那些沉甸甸的情緒也在不知不覺中釋放而出。
“幫我的事,有沒有和你那位朋友姐姐商量過?”
兩人走至一處陶藝工作室,男人側目開腔,恰好看到小姑娘盯着陶藝師拉胚的動作目不轉睛。
“還……沒有。”容慎的詢問拽回了安桐的思緒,她用牙籤戳着盒裏的小酥肉,委婉地說:“這事我自己能做主,等以後我再找機會告訴她。”
至於等到多久以後,安桐也不敢打包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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憑蘇季的火爆脾氣,一旦被她知道自己要和容醫生形婚,不翻天才怪。
還是先斬後奏吧。
容慎似乎看出了什麼,凝視着安桐白淨的小臉,但笑不語。
不到半個小時,秋陽躲進了厚重的雲層裏。
江邊起了風,溫度驟降。
安桐和容慎回了景區外的停車場,坐進車裏就聽到程風幽怨地問道:“九爺,咱去喫飯嗎?”
都十二點多了,他在車裏等的飢腸轆轆。
就算是生產隊的驢也得喫飽了才能幹活吧。
這時,男人還未開口,安桐的手機突兀地響了起來。
不是電話,是微信消息。
來自雜誌社的劉然。
大意是問她什麼去上班,最近要審覈的稿件積壓的有點多,需要她幫忙分撥整理。
安桐看着消息,猶豫了幾秒便側目問道:“容醫生,酒店有電腦嗎?”
“有,要工作?”
安桐應聲點頭,“雜誌社有點稿件要處理一下,能不能借我用用?”
見男人頷首應允,安桐沒多想,讓劉然將稿件發送到她的郵箱,表示下午六點前會處理好。
此時,身在雜誌社的劉然看到這樣的回覆,眼神一閃,對身邊的編輯員說道:“你把那幾份字數最多的稿件整理出來,全部發給安桐。”
“啊?劉姐,全給她嗎?那幾份稿子裏有很多財經領域和科技領域的專業內容,要是出了錯……”
劉然看了眼手機,撇撇嘴,“怕什麼?她審的稿子,出了錯也是她的問題。你照我說的做。”
“哦……”同事瞥着劉然的表情,試探地八卦了一句:“劉姐,你是不是不喜歡安桐?”
劉然把手裏往桌上一丟,“她又不是鈔票,我喜歡她幹什麼。要不是看她審稿能力還不錯,我才懶得浪費時間。”
“可我覺得安桐挺好的啊,雖然不愛說話,但她……”
劉然不以爲意地打斷了編輯員的話,“行了,你趕緊把稿子發給她,時間不多了。”
……
下午兩點,一行三人回了酒店。
安桐回屋帶着安安去樓下花園遛彎,而男人則坐在客廳裏,低聲吩咐程風,“週一你陪安桐去大學城逛逛,再給我找一份湛州各大高校的專業目錄和資料。”
“好的,九爺。”程風轉身之際,又想到了一件事,“對了,上午酒店經理跟我說,安小姐今早想要付房費,被前臺擋了回來,她走前還特意問了房費單日價格。”
容慎垂眸沉吟了片刻,“明天換輛車開過來,週末不用跟着我們,你去香樟公寓盯一下進度。”
程風磨磨蹭蹭地不肯走,一臉訕笑地諫言道:“九爺,公寓那頭元凱一直盯着呢,我過去也幹不了什麼。再說……您和安小姐出門,總不能自己開車吧?”
多有損形象。
程風沒敢直說,話裏話外表露的意思就是不想去監工。
“你明天一早過去,週日晚上再回來。”
程風:“……”
九爺是不是假公濟私的想把他支開?
另一邊,在樓後花園陪着幼犬散步的安桐,找了個無人的角落,直接給藺主任撥了通電話。
她簡單說明了意圖,那端的藺主任卻有些驚訝地反問:“好端端的怎麼突然不幹了?是不是有什麼不順心的事?如果有,你跟藺叔叔說,我給你做主。”
安桐站在一片樹蔭下,目光盯着亂跑的安安,“沒有不順心,就是有點別的事,雜誌社的工作可能兼顧不了,藺叔叔您見諒。”
見她心意已決,藺主任也不好強求,語重心長地叮嚀道:“跟我就別這麼見外了,就算不在這裏工作,以後也要多去家裏坐坐。有什麼解決不了的難題,記得隨時找我,知道嘛,小安。”
“好,謝謝藺叔叔。”
……
半小時後,安桐回了樓上。
途徑2702的房間,看到房門開着,便頓步敲了敲門,“容醫生。”
“進來。”
安桐放下安安,走進客廳就表明來意,“我來拿電腦……”
話沒說完,小傢伙就蹦蹦跳跳地竄到了男人的腳邊,蹲在地上衝他嚶嚶叫。
此時,容慎入座單人沙發,疊起的腿上放着藍色文件夾。
他低眸看着地上的安安,俯身將它從地上抱了起來。
叫聲戛然而止。
男人將小傢伙放在文件夾上,骨節分明的手指輕撫着它的腦袋,“電腦在旁邊,去用吧。”
他沒說讓她拿走,反而朝着背後稍稍示意。
安桐順勢看去,果然看到全景落地窗的右側,擺着一張透明玻璃的寫字檯,桌上的筆記本電腦和紙筆也都一應俱全。
周到精細,很符合容醫生一貫的做法。
安桐本想客套地問一句會不會打擾您休息。
轉眼又打消了這個多此一舉的念頭。
安桐記憶超羣,早上在這裏喫早餐的時候,她很清楚窗邊空無一物。
容醫生特意讓人把寫字檯送到他的房間,估計是電腦裏有很重要的資料,不方便她拿走使用。
安桐沒多問也沒計較,走到寫字檯的跟前,打開電腦就開始處理雜誌社的稿件。
後方的沙發區,容慎側目望着她脊背挺直的坐姿,嘴角勾勒出淡淡的笑弧。
她對他倒是深信不疑,言聽計從的很。
這樣也好,以後能省去不少麻煩。
……
一整個下午,安桐都坐在寫字檯前認真審稿。
偶爾敲敲鍵盤,打字的速度也非常快。
五點四十,安桐校對完所有的稿件,確認沒有疏漏便發到了劉然的郵箱。
同時,又追加了一封離職郵件。
劉然看到離職郵件,恍惚間有些心慌意亂。
安桐的稿件校對的很漂亮,離職郵件也簡明扼要。
她忽然有些後悔自己爲什麼要針對安桐,倘若失去了這個工作效率極高的兼職員工,以後那些繁瑣複雜的稿件,豈不是都落到了她和同組的編輯員身上?
思及此,劉然急切地翻出手機,打開微信就給安桐發了句示好的文字:小安,你的工作表現這麼好,我正打算幫你申請轉正待遇呢,怎麼突然就要離職?
然而,消息發送失敗。
因爲聊天頁面提示,她不是對方好友,已經被刪除了。
不僅如此,雜誌社的公事羣,安桐也於五點四十分的時候退出了羣聊。
果斷到讓人措手不及,甚至沒給她任何挽留的餘地。
這邊,安桐處理好雜誌社的瑣事,合上電腦便輕輕嘆了口氣。
“忙完了?”男人富有磁性的嗓音適時傳來。
安桐回頭起身,指了指筆記本電腦,“嗯,電腦裏的東西我沒動,您要不要檢查一下?”
“不用。”容慎倒了杯清水,示意她過來坐,“打算什麼時候搬來湛州?”
安桐在他對面坐下,沉思着說道:“隨時都可以,我要帶的東西不多,不過搬來之前我想先去找找房子。”
氣氛沉寂了幾秒。
男人睨着安桐平靜自若的模樣,的確如她所言,她對他確實沒有企圖或依賴。
哪怕她自願以幫助爲由與他結婚,自始至終也不曾提過任何附加條件。
獨立又自主。
這本該讓容慎感到滿意欣慰,可他的心頭卻無端涌上來一股不可名狀的失望。
他竟希望她能主動談條件,好壞均可,似乎只有達成平等的契約關係,才能抵消掉他這一路以來步步爲營的算計。
容慎修長的雙腿在身前交疊,淡泊的神態中隱隱流露出一絲高深,“房子的事不必操心,領證後自然是同我住在一起。”
安桐拿着水杯呆住了。
她怎麼記得,網絡上搜索出來的詞條明明寫着:名義上的夫妻,不在一起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