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成文停下腳步，轉頭道：“王爺，王妃，這裏就是刑部的停屍房。”
雲蘇看了一眼，這棟房屋不和其他屋舍相連，獨立一方，房屋四側也沒有窗戶，冷冰冰的牆體高聳着，給人一種陰冷透骨的感覺。
“仵作到了嗎？”雲蘇問道。
“已經在屋子裏了，季大人特意找來了兩位手藝最精湛的仵作，王妃儘管放心。”
周成文回答道。
雲蘇不置可否，古代的檢驗技術，就算再精湛，她也不敢全信。
周成文又道：“此地陰寒，王爺和王妃若是要等仵作回話，不如去旁邊的小廳稍坐片刻？”
他以爲雲蘇和君長淵特意過來，是爲了第一時間拿到仵作的檢驗結果。
可誰知，雲蘇卻搖了搖頭：“我不是來等仵作回話的，我想親自檢查荷葉的屍骨，請周大人行個方便。”
周成文：“……”
他愣了下，不禁懷疑自己聽錯了：“王妃娘娘，您說什麼？”
雲蘇直言：“我學過一點仵作的技藝，想親自驗屍，可以嗎？”
周成文的臉色一下子變得很古怪，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王妃娘娘，仵作是賤籍，做的都是些虧損陰德之事，髒污又低賤，您這樣的身份，實在不必髒了自己的手啊……”
雲蘇微微蹙眉：“荷葉是我的丫鬟，她死得不明不白，我只是想親自查清楚她的死因。”
仵作在古代的地位很低，屬於三教九流中的下九流。
因爲常年和死人打交道，在古人眼裏難免覺得晦氣，而且要觸動死人的身體，更被認爲是驚擾亡魂，讓人死後不寧，因此也被認爲是有損陰德的行業。
別說是貴人階級了，就是普通平民百姓，但凡還有別的選擇，都不會願意當仵作。
即使是刑部專用的仵作，也算是給朝廷辦差的，他們的身份依然很低，甚至比不上一個普通衙役。
雲蘇作爲現代人，當然不在乎這些。
但周成文卻不敢讓她做仵作的差事，否則傳出去，堂堂親王妃竟在刑部做這種賤籍之事……
這也太不像話了！
“王妃娘娘，下官理解您的心情，徹查案情本就是刑部的職責，尚書大人也再三交代了，兩位仵作一定會認真檢查，儘快找到荷葉姑娘的死因，您不必擔心。”
周成文委婉地勸道，話裏話外都希望雲蘇打消這個荒唐的念頭。
但云蘇早就打定了主意：“如果我非要親自檢驗呢？周大人要攔我嗎？”
“下官不敢。”周成文苦笑一聲。
他哪有資格阻攔王妃？
“但這種事情，此前從未有過先例，恐怕是不合規矩。”
周成文話鋒一轉，目光看向君長淵，“況且，王爺也在，還請王妃娘娘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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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死人接觸驗屍，是多麼晦氣不吉利的事？
周成文心裏暗想着，就算雲蘇不忌諱，但總得考慮一下鎮北王殿下的感受吧？
誰知，雲蘇卻淡定地道：“沒關係，鎮北王不在乎這種事。”
周成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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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蘇繼續道：“況且在雲王府，我已經接觸過荷葉的身體了，毒針還是我找到的，要說晦氣早就染上了，也不在乎沾染得更多。”
周成文：“……”
“如果周大人實在不放心，可以讓你們的仵作給我幫忙打下手，或者在旁邊看着也行。”
雲蘇認真地看着他，語氣堅定，“這樣沒問題了吧？”
……問題可大了！
就算雲蘇真的學過仵作技術，他也不敢讓她去驗屍啊。
周成文心裏愈發苦笑：“王妃娘娘，這不是放不放心的問題，而是……”
話還沒說完，忽然有腳步聲傳來。
沈空青揹着藥箱，跟在一名領路衙役身後，步履匆忙地走來，擡手行禮道：“見過王爺、王妃，見過大人。”
“你是？”周成文沒見過沈空青，語氣略微遲疑。
衙役解釋道：“周大人，這位是沈空青神醫，是鎮北王府的人特意請來的。”
周成文吃了一驚，沈空青之前受到天盛帝誇讚，在京城裏聲名鵲起，各家勳貴府邸都爭先恐後地遞上拜帖，只爲求他一見。
這件事在京中鬧得沸沸揚揚，周成文當然也聽說過，連忙拱手道：
“原來是沈神醫，下官有眼不識泰山，怠慢了！”
沈空青急忙回禮：“不敢，大人客氣。”
周成文：“不知沈神醫突然來到刑部，是有什麼事嗎？”
沈空青的目光看向君長淵：“是王爺派人接我過來的，說是有劇毒難以分辨，讓我過來幫忙。”
話說着，他眼神略有疑慮地看了一眼雲蘇，心裏也納悶，王妃辨毒的能力明明在他之上，有什麼劇毒是王妃分辨不出來，需要他幫忙的？
但沈空青也不笨，這個想法只在腦海裏轉了轉，沒有說出口。
君長淵頷首道：“確實是本王請沈大夫過來的。”
周成文聞言也不好說什麼。
雲蘇忽然心思一動，側頭看着沈空青：“你學過驗屍嗎？”
沈空青怔了下：“驗屍？王妃指的是仵作嗎？”
雲蘇點頭：“是。”
沈空青不好意思地說：“我只會簡單的檢查，分辨一些外傷，旁地倒看不出來，不能和真正的仵作比。”
醫學本質上都是相通的。
對外傷經驗豐富的大夫，能看活人，自然也能看死人，並且能準確地分辨出致死原因。
這種專業性，是沒有學過醫術的普通仵作無法比擬的。
“王妃怎麼突然問起這個？”沈空青納悶地問。
“我身邊有個丫鬟死因不明，我想親自驗屍，但還缺一個幫手。”雲蘇直言不諱地說。
比起水平參差不齊的仵作，她更信任擁有一手過人醫術的沈空青，於是便問道：“不知道沈大夫願不願意幫忙？”
沈空青愣了一下，眼眸驟然亮了起來：“真的可以嗎？”
“有什麼不可以？只要你不嫌晦氣就行。”雲蘇說道。
“我不嫌，我願意幫忙！”
沈空青迫不及待地道，眼睛亮亮的，看起來還很期待。
周成文頓時感覺不妙：“沈神醫，這驗屍可是下賤活兒，別弄髒了你治病救人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