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個孩子,各有來歷。
但是,他們從來不詢問對方的經歷,都知道那是不願面對的過去、不想揭開的傷疤。
燕守拙和燕吉音是血脈相連的親兄妹。
相處時日久了,除了最單純的燕錦陽,他們都看能看出來。
燕時晏暗暗猜測過,他們兄妹兩人跟燕家的真正關係。
只是不問。
“你們怎麼想,我管不着。”
燕時晏起身:“母親在京裏等了他十年,十年!母親想做什麼,我都贊同。”
他看着燕守拙問:“你知道什麼叫十年?”
“十年前,你才三歲。”
“可是,”燕吉音着急道,“等父親的那個人,又不是現在的母親。”
她不會忘記,那個以戲耍虐待他們爲樂的惡毒女人。
“分得開嗎?”
燕時晏走到門口,轉身看着他們道:“你們能告訴所有人,母親她是天女下凡?”
說吧,他舉步離開。
要是二哥在這裏就好了。
燕吉音淚眼朦朧地看着還在晃動的門簾,蹲在地上,眼淚止不住的往下掉落。
都是她的錯。
她太急了。
她就不該這麼着急來找大哥商議,反而和三哥起了爭執。
燕守拙站在原地,手足無措。
既想去追離開的三弟,又不能放任傷心的妹妹。
最終,他一拍大腿,找出一條絲帕,蹲在燕吉音身邊遞給她:“妹妹你先別哭。”
燕吉音太傷心了,一邊哭一邊想,如果是母親,必然不會把事情弄成這等無法挽回的局面。
這麼想着,眼淚就掉得更厲害。
燕守拙笨拙的哄着妹妹,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只好一下又一下地拍着她的背,陪伴着他。
在他的記憶裏,妹妹並不是愛哭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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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母雙亡,讓她過早面對人生殘酷。
那幾年,哪怕挨打受罵,她也忍着不哭,只有對着自己身上的傷痕時纔會掉眼淚。
今日這是怎麼了?
沒辦法,他只好等着妹妹哭完。
妹妹比他有主意。
過了好一會兒,燕吉音才收了淚,帶着哭腔對燕守拙伸出手:“哥,你拉我起來。”
她蹲得太久,腿麻。
燕守拙把妹妹從地上拉起來,牽着她到椅子上坐下,問:“你真的聽清了嗎?”
“她們說話的聲音很輕,但我不止聽見了說‘和離’,前後的話也都對得上。”正因爲這樣,她心裏才藏不住事,想要找大哥商量。
燕守拙嘆了口氣,道:“其實,母親她很有主見。”
母親決定的事,恐怕連父親都左右不了。
而他們只是孩子,又能做什麼呢?
他們連自己的生存都保證不了,成年人的世界,根本沒有他們插手的餘地。
“我知道。”
燕吉音道:“所以我才着急。”
“你不想他們和離,對不對?”
燕守拙問着她,給妹妹遞了一杯茶水:“先喝點茶,我們慢慢說。”
剛纔哭得急,燕吉音正覺口渴。
一口氣喝完整杯茶,她對燕守拙道:“你讓春桃打盆涼水進來,我敷敷眼睛。”
她眼睛腫着,回去母親肯定會問。
“好。”
燕守拙走到門口,吩咐了一聲。
春桃不知道里面發生了什麼事,先是三少爺冷着臉離開,接着又要打冷水。
不過,主子的吩咐,她照做便是。
屋內。
燕吉音細細跟大哥分析起來:“哥,這件事我們是最沒有立場說話的。”
他們都是燕家血脈,又是第一對被送回長公主府的孩子。
他們活下來了,長公主名聲受損。
作爲既得利益者,無論父母是和離,還是要好好過日子,他們都只能眼睜睜看着。
“我不想和二哥三哥和五弟分開。”
燕吉音說着,又想哭了。
二哥和五弟暫且不知道,但燕時晏的態度擺在那裏。
他們三人如果要跟着母親走,就算是父親,也沒有反對的餘地。
“我也不想母親和父親分開。”
好不容易纔團聚了,才過上好日子了,爲什麼非得要分開呢?
燕吉音想不明白。
聽她說完,燕守拙沉默半晌,道:“既然能被你聽見,那麼,母親心裏這個念頭早就有了。”
燕吉音一愣,是嗎?
確實,淳寧姨母看起來,是早就知道的樣子。
姨母也不想看見他們兩人和離,才找準機會相勸。後來在蘇家,爲了讓父親有機會和母親相處,還把自己送回了府。
這麼一想,她心裏頓時有了希望。
“哥,你說,我們能不能去求姨母?”燕吉音看着大哥,一臉希冀地問。
燕守拙想了想:“不用。”
“爲什麼?”
燕吉音明顯不服氣,着急道:“可是,靠我們自己,什麼也做不了的呀!”
“你都說姨母並不希望母親和離,我們去不去求,都是一樣的。”
燕守拙的確不夠有急智,但他看問題,直指本質。
“妹妹放心,對母親來說,和離是一件大事,要不然也不會拖到現在。”
燕守拙道:“我們只要留意着,還有哪些人是不想要母親和離的,就拉到我們的陣營來。”
研讀兵書,讓他懂得什麼叫合縱連橫。
“好!”
燕吉音眼睛一亮,思索片刻後道:“我猜,鄧嬤嬤一定不想。”
“昨兒,我還聽見鄧嬤嬤跟母親提議,趁春節讓父親住回華沐堂,方便一起喫團圓宴呢!”
燕守拙點點頭:“那就好。”
“我不需要做什麼嗎?”燕吉音問。
“不用。”
燕守拙看着她:“這是母親自己的事,如果她沒有告訴其他人,是她覺得時機不成熟,我們不能……”
他找不到那個合適的詞。
“越俎代庖。”燕吉音替他補充。
“對。”
燕守拙的目光裏,含着責備之意:“你偷聽到母親的談話,還不能守密,原是你不對。”
“我錯了。”
燕吉音乖巧低頭認錯。
“那現在怎麼辦?三哥也都知道了。”她問。
“你先回去,明天我自然會找機會,跟二弟商議。”燕守拙拿定了主意。
論腦子,他們五個人,沒有誰及得上燕元安。
得了他的話,燕吉音的情緒才平復下來,用冷水敷了眼睛後,帶着春桃迴轉華沐堂。
秦瑤光正在浴池泡藥浴,燕吉音就隔着簾子給母親請了安,回了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