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一向冷肅的燕長青露出這種神態,她真的做不到視而不見。
秦瑤光垂下眼簾,低聲道:“水仙花很美,謝謝你。”
他的用心,她都看見了。
燕長青心頭狂喜。
夫人沒跟他計較!夫人說她喜歡!
雖然,秦瑤光只是讚了水仙花,但在他聽來,這就是喜歡的意思。
他歡喜得不知如何是好,忙道:“待春暖花開時,我陪殿下去踏青賞花可好?”
聽見他這麼問,秦瑤光想起她之前就想過一家人出門踏青。
不過,她的計劃裏可沒有他。
“再說吧。”
秦瑤光敷衍着,起身道:“夜深了,就此告辭,郡王早些安歇吧!”
“我……”
燕長青欲言又止,最終道:“我送殿下回去。”
看見他的模樣,秦瑤光不忍拒絕。
夜風徐徐,兩人一前一後走着,朝着華沐堂走去。
“我到了,郡王請回。”
站在院門處,秦瑤光側身看着他說。
院中的光影照映過來,映在燕長青的眉骨上,掩住了他幽深黑眸中的情緒。
以高挺的鼻樑爲界,將他整張臉分成兩半,一半在柔和的燈光中,一半藏在陰影中,輪廓深刻英挺,俊美如古希臘神祗。
秦瑤光不敢再看,快步離開。
回到正房,穀雨已經將藥湯準備完畢。
秦瑤光解開披風遞給寒露,往碧紗櫥的方向看了一眼。
那裏,顯得過分冷清了。
“主子,四姑娘方纔遣人來說,大少爺的功課沒學好,她在逐風院多留一會兒。”
秦瑤光聽了,也沒有太在意。
人嘛,各有所長。
燕守拙的文化課學得不算好,她也沒有一定要讓他文武雙全。
不過,該認得的字要認得,該讀的書要讀。
要不然,還怎麼領軍打仗?
一個半文盲,恐怕連帳下的師爺都不能收服。
所以,燕吉音時不時會替她大哥補課,秦瑤光也都是知道的。
今天晚上的逐風院,也比平常來得冷清。
燕錦陽被罰去住馬房,今夜輪到燕元安去陪着他,逐風院裏就只有燕守拙兩兄妹和燕時晏在。
收拾着書本,燕吉音心裏暗自着急。
眼看時間越來越晚,她還沒能找到機會,單獨跟大哥說上話。
“大哥,這兩篇你多背幾遍,明日復課,恐怕淳寧姨母會抽考。”
按下心中情緒,燕吉音細心叮囑。
燕時晏看着她淡淡一笑:“已是晚了,四妹妹且去吧,大哥這裏我會盯着的。”
無奈,燕吉音只好收拾書本離開。
走到院門,她忽然“呀”了一聲,摸了摸頭上髮髻問:“我那支蝴蝶簪呢?”
春桃踮腳一看:“方纔婢子還瞧着好好的呢。”
“回去找找,許是掉到學堂了。”
不待春桃回話,燕吉音轉身就往回走。
如她所料,剛纔她離開的學堂已熄了燈,想來大哥已經回去。
“我突然想起,有點事要跟大哥說。”
燕吉音隨便找了個藉口,腳步匆匆而去。
四個男孩的屋子挨着。
她放輕腳步,對春桃比了一個噓聲的手勢,揭開簾子進屋。
眼睛剛適應室內的光線,燕吉音就看見,一雙清冷的眼瞳,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三……三哥?”
燕吉音嚇了一跳,右手搭在心口處,雙腿情不自禁的往後退去。
“怎麼?”
燕時晏又笑了笑:“我們小吉音是做了什麼虧心事嗎?這麼害怕見到我。”
不知道爲什麼,此刻的燕時晏,比一向嚴肅的二哥更讓她心驚。
明明,三哥比二哥好看,還笑着。
燕吉音困難地嚥了一下口水,扶着門框否認:“沒有。”
“你就別嚇唬四妹妹了。”
燕守拙看不下去,走到她跟前問:“三弟跟我說,你肯定會回來找我,是發生了什麼事嗎?”
這都能猜到?
燕吉音偷偷瞄了一眼燕時晏,抿了抿脣,不知道該怎麼說。
這件事,她原本是想先跟大哥商議的。
見她不語,燕時晏露出受傷的脆弱神態,臉上的笑意淡了幾分,看起來好像整個人都要碎了。
“四妹妹,原來在你心中,只有大哥纔是親人。”
他眉眼黯然,轉身道:“罷了,我果然是那個討人嫌的,就不在這裏礙眼了。”
他這麼說,燕吉音還好,燕守拙哪裏受得了?
“三弟,你別走。”
他大步一邁,就擋在門口,看着燕吉音道:“妹妹,有什麼事,你只管說。”
燕吉音無奈,只好把下人都遣了出去,又命春桃守好門口。
“大哥、三哥,我希望是我聽錯了。”
她壓低了聲音道:“今日我在母親的屋子裏,聽見母親跟淳寧姨母說話時,姨母好像問母親是不是還要和離。”
“和離?”
燕守拙一聽,整個人差點原地爆炸,驀然站起。
“你小聲點!”
燕吉音着急,用力一扯他的袖子,把他扯得坐下來。
“四妹妹說得對,你冷靜點。”
不知道是不是燕吉音的錯覺,她怎麼覺得,燕時晏的嗓音聽上去,隱隱壓着喜意。
“三哥,你怎麼想?”她乾脆挑明瞭問。
燕時晏沉沉地笑了起來:“母親和離後,我跟她過,改姓秦不是更好嗎?不改也行。”
他直接跳過其他步驟,規劃起母親和離後的生活來。
“不行!”
燕守拙低喝一聲。
他努力控制着自己的脾氣,伸手指着燕時晏道:“不行,你想也別想!”
“爲什麼不行?”
燕時晏伸手撥開他的手指頭,淡淡道:“我又不是燕家的孩子,是大將軍從死人堆裏撿回來的孤兒。”
“你既知道是郡王救了你的性命,如何又能說出這種話?”
燕吉音的眼眶也紅了,脆聲質問燕時晏。
“他救了我,有問過我想活着嗎?”
燕時晏的神情很平靜,平靜得滲人:“這麼多年,他養過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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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向兄妹兩人,問:“又養過你們嗎?”
“你別以爲我不知道,你們是親兄妹,和我們是不同的。”燕時晏撩起眼皮,眼神很冷,輕聲道,“二哥也早就知道。”
燕吉音被他看得心口發冷。
她早就知道,三哥慣會劍走偏鋒。
只是這些日子過得太好太舒適,讓她忘了。
她走到燕守拙身旁,只有靠着大哥,她心裏纔有了依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