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妃是勳貴在宮裏的代表,同樣的,秦瑤光的母族崔家是因爲皇太后才被封爲寧國公,成了勳貴中的一員。
雖然很多時候,崔家仍然站在世家的立場,但說他們是勳貴中的一員,沒有問題。
政治嘛,除了身份立場,還有利益。
靜妃在宮中,哪怕孃家就在京城,她也不能像正常出嫁的女兒一樣,逢年過節能回孃家走動,陪母親說說話,關心底下弟弟妹妹們的婚事。
她要是想要跟孃家通消息,可以隨意出入宮廷的秦瑤光,就是她最好的選擇。
前提是,靜妃真的能信任她。
碧桃屈了屈膝,雙手呈上一個籃子,道:“靜妃娘娘聽聞安國公咳疾犯了,憂思不已。聖上賞了宮裏特製的枇杷膏,勞煩長公主殿下遣人送去。”
秦瑤光的眼神閃了閃,命白露查看了,裏面果然放着兩罐枇杷膏,用一套薄胎青瓷盛了,就連勺子都是宮中特製的薔薇花鎏金勺。
這一套餐具,可比枇杷膏貴重多了。
靜妃果然是個聰明人。
初次接觸,在不確認自己是否值得信任的時候,用這種方式來傳遞她在宮中聖寵不衰的地位,無疑是最妥當的。
什麼“咳疾”,分明就是個託詞。
秦瑤光自己知道、靜妃知道,只有皇帝真情實感的信了,正好拿來做筏子。
見白露接過,碧桃從身後小宮女的手裏取過一個小盒子呈上,道:“娘娘親自採摘製成的桂花口脂,還望長公主殿下笑納。”
這就是謝禮了。
秦瑤光親手接過,旋開精美的銀質盒蓋,金燦燦的口脂質地細膩,芬芳撲鼻,顯然是在宮中解悶時所制。
誠意十足。
她笑着收下口脂,道:“替本宮謝過靜妃娘娘。”
達成一道現在還不算牢固的結盟,收穫不錯。
沒關係,她會慢慢加深這個紐帶的。
離開皇宮,秦瑤光吩咐白露直接去安國公府送枇杷膏,轉述靜妃的口信,自己則帶着鄧嬤嬤等人回到公主府內。
古人在天黑之後沒什麼娛樂,睡得早,起得也早,這會兒她早就困了。
歇了午覺起來,白露回稟:“殿下送去的東西,安國公已經收到了。讓奴婢轉告殿下,若下次進宮能提前告知他們,將感激不盡。”
秦瑤光點點頭,嗯,都是聰明人。
春分來稟:“殿下,寧國公府的舅夫人到了。”
“讓她在花廳候着。”
秦瑤光吩咐了一句,換了見客的衣裙,道:“把馬六家的叫來,舅母離開的時候一併打發她走。”
逐風院,不能再讓她管着。
汪氏約莫四十餘歲,看起來卻比秦瑤光老了二十多歲的模樣,眉心有一道深深的豎紋。按說,她身爲寧國公府的長媳,同時又是崔家這一代的主母,不該這樣。
可能,因爲寧國公這個爵位,遲遲沒有讓她丈夫襲爵?
秦瑤光不着痕跡地打量了她一眼,開門見山地問道:“本宮那逐風院,每個月都拿五十兩給宜春?我卻是忘了,近日纔想起。”
說着,她望向在汪氏身後站着伺候的宜春。
宜春嚇了一跳,走到中間跪下,不敢擡頭,也不敢吭聲。
這件事是借了她的名頭,但銀錢都只經過她的手,連痕跡都沒留下。
以她才聰明,早就知道不對勁,奈何連性命都捏在別人手裏,哪裏容得她說一個不字。稀裏糊塗的,好幾年都過來了,沒想到今日長公主會突然問起。
宜春心下忐忑,渾身冷汗直冒。
汪氏在心裏嘆了口氣,慢吞吞道:“是。殿下有所不知,我們府上實在艱難。”
“艱難?”
秦瑤光大爲詫異。
她想過汪氏衆多回答,唯獨沒想到這一個。
不提寧國公皇親國戚的身份,就是枝繁葉茂、延綿了幾百年的崔家,也跟“艱難”兩個字扯不上干係。
汪氏定了定神,開始訴苦:“自打有了寧國公這個爵位,公公就立下家訓,不得以外戚身份經商,給皇太后添麻煩。”
“我也是嫁進來才知道這件事,每年公中的收入就靠各處的莊子撐着,開支卻不小。族中的義學、逢年過節各處的打點、京中又壽宴喜宴紅白喜事不斷、還有宮裏……樣樣都要送禮,樁樁都要花錢。”
“太后娘娘回府省親那一回,又耗巨資修了那麼大的園子。不過是表面錦繡罷了,我這個家當得,是真的艱難。”
“殿下您也知道,光靠老爺們的俸祿,還頂不上府裏半個月的開銷。”
秦瑤光看着她,試圖從她臉上看出說謊的痕跡。
這麼說來,她老得這樣快,是因爲左支右拙的緣故?
她半個字都不信。
堂堂崔家,幾百年的積累,每年都有大筆銀錢進賬。
封爲寧國公纔多少年?
再說了,崔家真的肯放棄那些日進斗金的產業,不再經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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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瑤光緊緊地盯着她,道:“舅母,本宮雖然貴爲長公主,身上也流着崔家的血。有什麼事,你大可直言,不必瞞着。”
汪氏臉上的神情出現一瞬間的動搖,轉眼又恢復平靜,道:“莫說殿下不信,我要是沒經歷過,也是不信的。”
其餘,多一個字她都不肯說,把嘴巴閉得猶如蚌殼一般緊。
看來是問不出什麼了。
秦瑤光端茶送客:“行吧,舅母的難處本宮知道了,只是沒有已出嫁的外甥女給舅家送銀子的道理。被人知道了,只怕又會橫生波折。”
汪氏猛然擡頭。
她沒想到,這一番訴苦之後,最好糊弄的長公主竟然不爲所動。
“殿下,您身份尊貴,有誰敢置喙?”她揚聲道,“有拿起子不長眼的,還有太后娘娘在呢!”
這是攛掇着她不守規矩,把她往火上烤!
秦瑤光冷了臉,道:“送客!”
見無法挽回,汪氏只好一臉愁容的離開。
到了公主府角門處,春分早就帶着馬六一家人候在這裏,見禮道:“舅夫人,奉殿下之命,把馬六這一家陪房送還寧國公府。”
看着眼前垂着頭的七八口人,汪氏只覺頭更痛了,轉身登上馬車。
公主府裏,秦瑤光看了一眼漏刻,心情舒暢道:“走,去春棠苑。”
五公主都被罰了,周清荷又怎麼能置身事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