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林冬羽看來：並非所有錯事，都不可原諒。
對方的認錯態度、背後的原因、造成的後果，需要綜合起來具體衡量。
她的視線緩緩掠過孫元凱的臉，問：“你先告訴我，我爲什麼要原諒你？”
林冬羽不笑的時候很嚴肅，冷臉生氣時更有一種不怒而威的氣場。
孫元凱緊張地在褲縫上蹭了蹭手心裏的冷汗，懇求道：“林總，我一直都想留在蘇合做出點成績。我女兒還不滿週歲，我想多給她掙點奶粉錢，纔會鬼迷心竅犯了錯誤。”
“林總，我真的知道錯了。”
看着一個年紀比自己大的男人低頭認錯，還是一位父親，林冬羽並沒有絲毫心軟。
“哦？”
“所以，你就這樣替女兒掙奶粉錢？如果你女兒長大後知道，父親竟然是靠貪污受賄才把她養大，又該作何感想？”
短短几句話，把孫元凱問得擡不起頭。
他的臉上出現痛苦的神色，道：“林總您不知道，我老婆自從生了孩子，就患上了產後抑鬱。她，她……”
孫元凱嘗試了好幾次，終究是說不下去，道：“她現在沒辦法上班，家裏就靠我一個人的工資。上個星期帶女兒去做兒保，發現她有出現了骨生長不全的傾向……”
還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
林冬羽知道產後抑鬱，並不瞭解骨生長不全是什麼病。
孫元凱固然犯了錯，但這是他的傷疤，她所能做的就是傾聽。
她從來不知道，孫元凱的小家庭竟然經歷了這麼多。他在公司裏一向沉默寡言、是埋頭做事的老實人形象，從來沒有聽過他對人訴苦。
孫元凱深呼吸了好幾次，才終於接着說：“這個病如果不提前干預，她會經常骨折、牙齒髮育不全，甚至可能會在成年後耳聾。”
聽見他描述的種種症狀，林冬羽一陣心驚肉跳。
她作爲一個外人，都情不自禁同情起這個剛剛來到這個世界上沒多久的小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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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麼，孫元凱作爲父親，又該如何痛心？
“我老婆……她接受不了這個事實，自責到抑鬱症再次發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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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元凱神情疲憊，整個小家庭的擔子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他擡頭望着林冬羽道：“林總，我是真的想要一直跟着您，把蘇合做大。只是……老婆治病花了一筆錢，萌萌治病也需要錢，還要定時到醫院上康復課。”
“我說這些，不是想要跟您賣慘博同情。”
孫元凱定了定神，道：“家裏開銷再大我也不該走歪門邪道，我只想懇求您，我不能失去這份工作。”
如果事情真的像他說的那樣，他失去工作後，就算再找也會需要一定的時間。他們的小家庭，會更雪上加霜。
林冬羽沉吟片刻，道：“我知道了。你的事情，我會交給HR做審議。”
她是蘇合的實際掌舵人，有直接任命和罷免員工的權限。
聽她這麼說，孫元凱鬆了一口氣。
只要不被當場開除，他就能獲得喘息之機。
他望向林冬羽的眼神充滿祈求，見她沒有再開口的意思，才慢慢走了出去。
看着他蕭索的背影，林冬羽的心裏很不是滋味。
孫元凱的情況跟在報價單上做手腳的申達不一樣。事情性質一樣，背後的原因則截然不同。
申達是貪，孫元凱是在生活的重壓之下，沒能經得起誘惑。
林冬羽揉了揉額角，按下內線電話，把HR叫進來。
沒人知道他們在辦公室裏談了什麼，HR離開林冬羽辦公室時，一臉嚴肅。
知道這件事的人不多，愛莎項目組的三個人都密切關注着事情的進展。
韓亮想知道自己會不會受到牽連，歐陽想着如果孫元凱真的被開除，那攤到她頭上的工作就會更多。
孫元凱利益相關，HR的一舉一動都難免讓他胡思亂想。
悔恨啃噬着他的內心。
熬到快下班的時候，他終於沒辦法一個人承擔這麼大的心理壓力，悄悄把歐陽叫道一旁，問：“歐陽，你比我早認識林總，你覺得她會開除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