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他想說自己順路來這邊看看，可公司到回家的路，怎麼繞都不會來到這裏，他說什麼都太牽強。
而且她一貫聰明。
最後只好放棄藉口，坦然一笑，“我來看你。”
蔣點燭知道最近公司發生了不少事，尤其是安籍塵讓出羅家的合作後，從阿放給的信息來看，安氏內部亂成一鍋粥了。
其實在她問出問題剎那，她心中已經做了萬千猜想，甚至以爲他後悔羅家的合作，是來責問自己。
萬萬沒料到，竟是一句“來看你”。
有什麼好看的？這幅樣子，又在這守了多久？
蔣點燭失神片刻，腦中忽然閃過今天家夏梔的話。
她說，安籍塵從未碰過她。
夏梔說這話是什麼意思，她爲何要和自己說這些？
燈光下蔣點燭微微皺眉，猶豫一瞬她側開身子開門，到底把安籍塵邀請進屋。
她知道開弓沒有回頭箭，就算如夏梔所說，安家很多事都是李瑞在幕後操持，安籍塵並不知情，但他並不是完全無辜。
他姓安，他吸了蔣家的血，父親的死，他間接有關。
現在李秀秦不斷施壓給他，李瑞也很難對付，他現在連個能真正說話的人都沒有，正是自己送溫暖再進一步好時機。
蔣點燭想，必要的時候，她甚至可以打造深情人設，和許應饒離婚，做出一副非安籍塵不可的樣子。
不過這樣做的前提是，他心裏有自己，能如期上鉤。
冒險想法在心中一閃而過。
蔣點燭隨手把外套掛在衣架上，她知道安籍塵的鼻子靈敏，也沒打算瞞着他。
她已經好幾天沒有回這邊的公寓，乾脆一邊用水壺燒水一邊和安籍塵閒聊。
“我去療養院看夏梔了，她最近狀態不太好。”
她說話的時候沒有看安籍塵，而是在收拾桌面的杯子，她一直背對他，看似忙碌的很，實際卻是沒事找事做。
她不喜歡與人對視時思考問題，尤其對面的人是安籍塵，他太擅長觀察。
“我已經和羅家解除合約。”
安籍塵沒接話，反而低頭兀自陳述。
“母親最近鬧的很兇，舅舅那也不好處理。其實我不該上樓的。”
蔣點燭轉眸，順手從碗櫃裏拿出一瓶紅酒。
“喝點嗎？”
安籍塵擡頭看她，沒有回答，蔣點燭就當他是默許，拎着兩個杯子來到他面前。
蔣點燭搬來凳子，隔着一張茶几坐到安籍塵對面。
她並不是想和他真的談心，不過聽說心情煩亂喝酒上頭，她想乘機套點話。
她嫁給安籍塵也有幾年，盡職盡責，可兩人見面次數少之又少，她甚至不知道他酒量如何。
當初她急於要孩子，以爲這樣就能綁住他，不惜在酒裏下藥。
可笑的是被他一眼看穿，一通嘲諷。
那個時候她的自尊真的是被扔到地上踐踏。
如今她還能心平氣和坐在他面前，連她自己都佩服自己的忍耐力。
紅酒如綢緞流瀉杯中，也沒醒酒，蔣點燭端起來自己先喝一口，有些澀。
“當初在街上順手買的。”她咋了咋舌，“沒想到這麼難喝。”
她看了眼瓶子，棕黑瓶子包裝倒是好看，中看不中用。
她把安籍塵面前的杯子收回來，不料剛抓到高腳杯，就被安籍塵一把握住手腕。
“我想嚐嚐。”
蔣點燭看着他按在自己手腕上的手指，好像沒事人似的一笑，“安先生可是一向非精不食。”
“那也要分時候，現在安家都要破產了。”
他說這話像是玩笑，又帶着兩分自暴自棄的認真。
蔣點燭眼底劃過一絲異樣，她從未見過這樣落寞的安籍塵，心頭竟有一絲變態的快感。
“你可真會開玩笑，安家家大業大，就算你再禍害，也能再禍害個十年八年的。”
這話不是她誇大，而是父親曾如此說自己。
蔣點燭曾經有個姐姐，叫蔣桃花。
蔣家沒有重男輕女的習慣，但父親從小異常疼愛姐姐，以至於姐姐驕縱異常。
雖然驕縱，但蔣桃花卻是實打實的聰明，從小學習成績優異，接人待物無人不誇讚。
蔣點燭比姐姐小三歲，卻差之千里。
很多事，父親說一遍姐姐就記住，蔣點燭卻看不透，相比蔣桃花的精明能幹，她更注重感性方面，她照顧所有人的情緒，想要討好所有人，固執而愚鈍。
父親早就說她這樣的性格難成大事，但好在有姐姐在，蔣家家大業大，在姐姐帶領下她能一輩子衣食無憂。
可是後來，姐姐因爲感情一時想不開，離家出走，毫無音信奔赴國外，再沒回來。
母親說，太聰明的人往往冷血，她這輩子都不會回來了，又或者，是已經死在了外面。
那時候蔣桃花二十一歲，父親便以姐姐爲例，讓她聽家裏的話，一定不能被外面的混小子騙了心。
她答應的好好的，可轉頭就愛上了安籍塵。
她的愛比姐姐更慘烈，蔣桃花只是消失而已，而她陪進去整個蔣家。
父親說，蔣家再怎麼被她禍害，家大業大，也能禍害個十年八年的。
實際上，她只用了三年時間，甚至賠進去父親的命。
蔣點燭看着杯中猩紅，忽然覺得反胃。
她閉了閉眼，勉強緩和半晌，再擡頭時發現安籍塵正在關切看她。
他眼珠漆黑，像是純粹無雜質的黑曜石，對視時能將人吸進去。
從前的蔣點燭多希望這樣漂亮的眼睛裏有自己，哪怕一時半刻。
如今，她只希望讓他眼底的希望破滅，從中看到心如死灰。
蔣點燭面上優柔一笑，“怎麼了？”
結果他盯了她半晌，卻是一句“你懷孕了嗎？”
蔣點燭愣了一下。
安籍塵一臉認真，“我剛看到你似乎有些難受。”
他語氣有些低落，又糅雜着難以察覺的期待。
蔣點燭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但他的話倒是讓她萌生了一個危險的想法。
他是不是對自己有感情，哪怕一點點。
他現在正在低谷，如果這個時候自己稍稍拋出橄欖枝，他又會如何？
心思一閃而過，蔣點燭眸光微轉，“羅家的事，我很抱歉，我沒想到爲你帶去那麼大的損失。”
“是我自願的，許應饒應該有高興吧。”
“許家現在事很多，我倆最近都沒溝通。”
她聲音低沉下來，演起傷心信手捏來，瞬間眼底閃爍晶瑩，又藏着掖着，不給安籍塵看。
安籍塵愣了一下，“怎麼，他現在就露出馬腳，傷害你了嗎？”
“我沒有懷孕，事到如今，告訴你也沒什麼，其實最開始和他在一起，我也是看中了他的家世，他娶我是因爲……”
蔣點燭抿了抿脣，“他喜歡的他的養妹，呵，這複雜的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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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安籍塵搖頭失笑，“我以前就有提醒過你，有些事我不好說的太明白，我擔心影響到你的生活，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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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是後來才知道的，他想娶一個能擋流言蜚語的妻子，這樣就可以和養妹光明正大在一起，只是萬萬沒料到，計劃沒有告訴他養妹，那小女孩受刺激，自殺了。”
“新聞我看了，那姑娘行事的確偏激。”
“之後，他就把怨氣都撒在我身上，我們關係本就不好，恩愛都是給外人看的。”
蔣點燭一手擋在額前，鎖眉，像是想擋住眼底淚水。
“我要羅家的合作，其實不是針對你，我不懂那些的，我只是希望這樣幫他，他就會感激我，把關係緩和一下。”
謊言順手捏來，她賣許應饒賣的毫不猶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