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蘇冷笑了一聲,烏黑的眼眸直直地看着蘇明昌。
“我也想問父親,你們蘇家人,就一定要對雲家人趕盡殺絕、敲骨吸髓不可嗎?”
蘇明昌臉色驟變,瞬間按捺不住暴怒:“你放肆!!”
雲蘇不爲所動:“我放肆也不是第一回了,父親今天才知道嗎?”
以前沒有身份撐腰,她孤身一人時,尚且不害怕他這所謂的父親威嚴。
更別提是現在了。
蘇明昌被氣得臉色一陣青一陣白,死死攥緊的指節,幾乎爆裂出咔咔的聲音。
他的眼神陰鬱如刀,死死盯着雲蘇,眼瞳深處翻涌着說不出來的晦暗。
“之前你弟弟落難,我讓你救他一次,被你毫不猶豫拒絕,如今輪到你祖母,她這麼一把年紀,你難道當真不肯放過她嗎?”
這話說得好像雲蘇是什麼惡人,對親人冷血無情,一味下狠手似的。
雲蘇嗤笑了一聲。
她緩緩走近幾步,看着蘇明昌的眼睛:“當年母親病逝,我年僅九歲,無依無靠,祖母可曾放過我?”
蘇明昌瞳孔一縮。
“從九歲到十七歲,八年時間,你們爲刀俎,我爲魚肉。”
雲蘇語氣冰涼嘲弄,“如今我十七歲,我爲刀俎,你們爲魚肉,只是短短一個月都不到,父親就覺得受不了了?”
那他怎麼不想想。
原主過去這八年的時間,是怎麼熬過來的?
他配得上做一個父親嗎?
他又到底有什麼資格,在她面前趾高氣揚地指責,端着道德孝道的架子,口口聲聲說她要逼死親人?
蘇明昌整張臉鐵青,被堵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早知道雲蘇有朝一日長大成人,竟是這種狠辣涼薄的心性,毫不顧念任何情誼,當年……
他就應該早點掐死了她,省得留下這個禍害!
雲蘇譏誚地道:“父親現在是不是很後悔?早知道會有如今的局面,就不該讓我成長到今天?”
“您快別往自己臉上貼金了。”
她說着敬語,嘲弄的語氣卻像是一記無形的耳光,扇在蘇明昌臉上。
蘇明昌臉頰肌肉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一下。
“哪裏是您‘讓’我成長到今天的?您心裏早就恨不得我死了,省得礙了蘇耀祖的前程,之所以讓我活到今天,不過是投鼠忌器罷了。”
雲蘇越發嘲弄譏誚。
她心裏宛如明鏡一般,比誰都看得清楚。
要不是原主是雲王府唯一僅存的血脈,蘇明昌需要她活着,證明雲王府還沒絕戶,以此來保證王府爵位不會被朝廷回收。
——他早就恨不得讓這個女兒去死了!
所以,根本不是他顧念可憐的父女親情,一時心軟讓原主活到今天。
而是,純粹爲了利益!
因爲利益,他入贅進了雲王府,娶了雲妙郡主,生下了原主。
又因爲利益,他苛待雲妙郡主,導致她抑鬱而終。
最後,還是爲了利益。
他既厭惡原主這個女兒,覺得她的存在,就是證明自己入贅屈辱的證據,但又不得不讓她好好活着,直到蘇耀祖長大成人,能夠繼承雲王府爵位爲止。
所以啊。
哪來的什麼親情、情誼呢?
從頭到尾,從始至終。
都是赤裸裸的算計,利益驅使而已。
雲蘇烏黑的眼眸涼薄似刀,含着譏誚的冷光:“要說冷血薄情,整個蘇家,誰比得上父親您呢?”
“您也用不着說我狠心、白眼狼,就算我真的是,那也是跟父親您學的。”
雲蘇勾起脣角,一字一句地道:
“父女相承,以牙還牙,這不是報應是什麼呢?”
但凡蘇明昌對原主有那麼一絲父女感情,在府裏能稍稍庇護一下她,甚至哪怕是在李姨娘算計原主的時候,出手阻攔一下。
原主都不會死得那麼冤枉。
她不死。
自然就不會有云蘇的出現,更不會有如今蘇家人的落魄,蘇明昌備受屈辱的局面。
一啄一飲,因果相報。
誰能不說一句咎由自取呢?
蘇明昌鐵青僵硬的臉色就像一塊冰冷的石頭,眼瞳微微擴大,爬滿了血絲。
他死死盯着雲蘇譏誚的臉。
父女二人面對面站在一起,氣氛劍拔弩張,空氣裏彷彿有刺人的戾意,刀一樣毫不留情地刺向對方,沒人能闖入這種對峙一般的氛圍裏。
周成文站在一旁,大氣都不敢出,心裏暗暗叫苦。
他就說這差事不好辦。
鎮北王妃跟她的父親對上了,這種扯不清、說不明的家務事,外人簡直就沒有半點插手的餘地。
凌電更是一臉的大開眼界。
他震驚地看着這對父女倆,又偷瞥了一眼旁邊,面色冷淡的君長淵,悄悄挪動腳步,湊到秋荷身邊。
聲音壓得很小很小:“秋荷,王妃娘娘跟孃家人的關係,真的有這麼差?”
秋荷無聲地點頭,聲音極低地道:“勢如水火。”
凌電嘖嘖咋舌,又看了一眼:“我看還不止,簡直就是你死我活……”
從來沒見過出嫁女跟孃家人,關係能差到這種程度的。
不過,若是王妃剛纔說的那些都是真的,那蘇家人確實做得太過頭了,要是王妃願意忍,倒還有迴旋的餘地。
半糖言情小說 https://power-veg.com/
偏偏他們這位王妃,看着就不像是能忍耐的人,渾身上下就沒有“委曲求全”這四個字。
這不……
你不仁,我就不義。
父女兩撞在一起,屬實是針鋒相對,以毒攻毒了。
蘇明昌驀地冷笑了一聲,沙啞的音調裏,帶着幾分異樣的譏誚:“父女相承?報應……說得好啊。”
確實是報應!
怪他當年一時心軟,沒掐死這個小畜生,生生養出了這頭噬主的白眼狼。
蘇明昌冷眼看清了雲蘇,知道她無論如何都不會放過蘇老夫人,再怎麼求情也是無用。
蘇明昌也不是真的那麼軟弱無能。
作爲武將,他骨子裏從來不缺狠辣和果決,一計不成後,他乾脆放棄了找雲蘇求情,轉身拱手對君長淵道:
“鎮北王殿下,王妃娘娘一意孤行,下官已是束手無策,能否請殿下移步,下官有一件重要的事,想和殿下單獨談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