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是教務處的劉幹事,前段時間林思喬復課時的手續就是他給辦的。
見對方這面色凝重又大汗淋漓的樣子,林思喬忙問了一句。
“劉幹事,出什麼事了?”
劉幹事搖頭,只是指了指前面停車場上的那幾輛小轎車,低聲說了一句。
“具體什麼事我也不知道,反正剛纔一下子來了好多人。”
他只認得其中的一位,好像是市教育局的領導。
順着劉幹事手指的方向,林思喬望了過去,這會不同的單位掛的車牌是不一樣的。
大使館的車懸掛的是“使”字汽車牌,部隊是“軍”字打頭,除了這個,牌照的顏色也有區別。
看車牌就知道,這些人來頭不小。
也難怪劉幹事這麼的着急。
這麼想着,林思喬不免加快了腳步,校長的辦公室位於教務處的四樓。
穩了穩心神後,林思喬上前輕輕地叩了叩門。
門朝裏被拉開,是校長親自開的門。
直覺校長看她的眼神有點飄忽,林思喬也沒多想。
“校長,您找我?”
校長點頭的同時,讓她進來說話,這時屋裏坐着的十好幾位全都看了過來,校長挨個給她介紹。
光介紹就介紹了好半天,頭銜也是一個比一個的嚇人。
等林思喬坐下後,教育部的孫副部長開門見山道。
“小同志,我們今天過來,是有一個好消息要通知你的。”
林思喬剛纔看到車牌時,心裏就知道肯定是有事,還是大事。
至於是不是好消息,那得看是對誰來說了,所以林思喬這會也不插話只是默默地聽着。
孫副部長見林思喬這一臉雲淡風輕的模樣,也瞅不準她是個什麼意思,只能硬着頭皮把事情給說了出來。
“林同學,最近京大來了不少留學生的事,想必你應該也知道了。”
林思喬點頭,她就是不明白,留學生和她有什麼關係?
孫副部長心道,怎麼沒有關係,關係大着呢。
這些留學生之所以能來華國學習交流,那都是因爲外交的關係。
華國現在已經是世界五大常任理事國之一,互派留學生這也是不成文的一個規定。
1972年開始恢復外派留學生
就好比,別的國家訪華。
出於禮尚往來,華國這邊也會在合適的時間段回訪。
孫副部長繼續道,“組織上經過慎重商議,決定也要選拔一批優秀的學生,這些人將於八月份被派遣到國外的各大學進行爲期一年的學習交流。”
“我們今天過來就是想告訴你,你已經成功入選了。”
“……”林思喬這下不淡定了。
她都沒有報名,也沒有參加過任何的考覈,怎麼就通過了呢?
可能這話說的不是很客氣,但她說的都是事實。
孫副部長會錯了意,以爲林思喬覺得她這是名不正言不順,趕緊道。
“這次選拔結果不對外公佈,也沒有報名這一說,所有名額都是由學校內推。”
“林同學你的能力我們都很清楚,大夥一致認爲沒有必要再花時間去考覈了。”
“內推?”
林思喬下意識地看了一眼校長,她說剛纔開門時,校長的表情怎麼那麼地古怪,看自己的眼神還透着一點點的心虛。
校長摸着鼻子訕訕一笑,他這不是沒辦法嘛,上面強制給了七個名額。
名額給的不多,要求卻有一籮筐。
要求推薦上來的人,能力得出衆,外語要流利,還得政治傾向明確、身家清白。
看到這幾條的時候,校長都覺得這簡直就是爲林思喬量身定做的。
論成績,林思喬一直都是全校第一。
外語就不用說了,她精通好幾國語言。
校長還聽說,林同學去年就已經入了黨。
前段時間她剛跟着代表團的人一起去了歐洲,就沒有比她身家再清白的了。
哦,她對象還是個軍人。
校長覺得,就沒有比林思喬更合適的了。
然而看到最後一條,校長卻遲疑了,上面寫着,要求這些學生必須已經成家立業,括號後面跟着:有孩子最好。
這條說的比較隱晦,校長光這裏就琢磨了好幾天,最後還是他媳婦問了情況後點撥了他一句。
他媳婦說,這人呢一旦成了家,有了另一半和孩子,就等於有了牽掛。
校長一聽,這才反應了過來。
這些人去到了國外,說白了山高皇帝遠。
一年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每天生活在資本主義的腐朽下,難免本心會受到動搖。
要是沒了這些約束和掣肘,到時候出了問題還真不好弄。
因着這最後一條,校長苦惱了好久,林思喬這三個字被他寫了又劃,劃了又寫。
因爲林思喬沒結婚啊,更沒有孩子,這點她不符合要求。
直到前幾天,他無意中聽到梁老說,七月份要去滬市參加他小徒弟的婚禮。
校長這才知道,林思喬五月份已經領了證的事。
這下,校長安心了。
只要領了證,那就是合法夫妻了。
就這樣,林思喬連同其他六人的名字被報了上去。
半糖言情小說 https://power-veg.com/
知道前因後果的林思喬簡直是無言以對,深吸了一口氣後,她道。
“謝謝校長還有各位對我的擡愛,但這件事對我來說,太突然了。”
“很抱歉,我現在一時半會沒辦法做決定。”
林思喬被這件事打的措手不及,同樣的,她的這番話也讓在座的這些人震驚不已。
其實在來京大之前,教育部工作組是先去的清大。
那些得知自己被選上的學生們,哪個不是痛哭流涕的,出去的時候腿都在打顫。
這次可是公派留學,公派的意思就意味着,他們在國外的一切生活開銷都是由組織上支付,而且這次遊學也將爲他們的履歷添上濃墨重彩的一筆。
多好的事啊!工作組的人想不通,這孩子怎麼還能猶豫呢?
一個個的都開始勸說了起來。
最後還是孫副部長制止了大家,臨走的時候他單獨把林思喬叫到了另一間屋子。
看出了林思喬對這件事的抗拒,孫副部長安撫了她幾句後才道。
“小同志,這件事對你來說很突然,對我們來說,其實也是。”
孫副部長沒有說這次機會有多難得,你錯過了會怎麼怎麼樣,而是心平氣和的說出了自己的擔憂。
“這次別國派來的留學生水平是什麼樣子的,你應該或多或少也知道些。”
“不瞞你說,我剛纔去清大見到那些學生的時候,我心裏都在發愁。”
孫副部長髮愁的地方在於,教育的斷層讓這些萬里挑一出來的工農兵大學生,其實連過去一半的水準都夠不上。
這些人被派駐到了國外,真的能夠學有所成?讓國外的那些人看到華夏兒女的風采面貌嗎?
這些都是孫副部長所要考慮到的問題。
緩了緩後,他道,“站在我個人的角度,我真的很希望你能夠慎重考慮一下,要是有什麼困難你儘管提,我們會盡可能的去協調這些問題。”
“要是你愛人那邊有意見,我們也可以親自去溝通。”
“不用了,孫副部長。”林思喬搖頭,要溝通也應該是她親自和陸見川去說。
她道,“這件事我會好好考慮的。”
“好,三天後我等你最終答覆。”
該說的都說了,孫副部長一行人也沒有多待,馬不停蹄的趕去了人大。
他們雖然人走了,但林思喬的心緒還是被這件事給擾亂了。
午飯沒喫幾口就停了下來。
下午,梁老收到消息後也找了過來。
倘若這會小徒弟沒成家,梁老鐵定是要勸她去的,畢竟公派留學生已取消了好多年。
如今政策開始鬆動,他們做爲第一批喫螃蟹的人,意義是不一樣的。
可他們小夫妻倆剛成了家,勸說的話卡在喉嚨口,硬是被他生生的給嚥了下去。
師徒倆就這麼繞着未名湖畔走了好久。
吹了半天的夏風,林思喬的思緒也變得清明瞭些。
去或者不去,都是一念之間的事,但結果對她來說區別並不大。
因爲無論怎麼選擇,她都會過的很好很好。
梁老想着過來安慰人,結果一句話沒輪上說,反倒是林思喬勸慰了他好半天。
越想越氣的梁老回去後直接拐去了校長辦,把校長堵在辦公室裏罵了半個小時,校長被罵的連嘴都不敢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