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瑾瑜坐在地上，眼巴巴盯着自己失去知覺的雙腿，右手撫上膝蓋，“還能怎樣呢？終歸要留下我，我成了這個樣子，你們把我掃地出門，旁人側目而視說閒話，於你們的名聲有損。”
“說的沒錯，”顧硯辭的神色一派冷然，眼底溢出湛湛寒意，“肯定要留下你，你直接傷害過我，我媽，我老婆，間接傷害過鹿顏兮，你犯下的故意傷害罪，何止一件兩件。”
覺察到顧硯辭的意圖，顧瑾瑜“呃”了一聲，擡手拍了拍膝蓋，“我的腿是怎麼殘廢的，你一清二楚，你敢起訴我，我也起訴你，來吧顧硯辭，我們一起，下，地，獄。”
顧硯辭神色坦然，腔調端是漫不經心，“你撒過千百次謊，千百次誣陷別人，屆時，我拿出你生性愛撒謊的鐵證，說你故意往下跳，反咬一口污衊我，你如何應對？”
顧瑾瑜眼裏透出滿滿當當的惡意，展現出雙標一面，“死不認罪還往我身上潑髒水，你卑鄙！”
“夠了！”甄苒發聲，腔調冷厲，帶着叱吒風雲女強人慣有的強勢氣場，“顧瑾瑜，認清你的身份，你不是顧家二小姐，沒人像以前那樣寵你。你又傷害過我家所有人，瑕疵必報的我，絕不會放過你。”
甄苒說出的話，化作一道道晴天霹靂，在顧瑾瑜頭頂炸響，炸出晃花她眼睛的白光。
知母莫若“女”，陪伴甄苒多年，顧瑾瑜最懂甄苒心狠手辣的手段。
以牙還牙，是甄苒愛用的招數……
一股涼颼颼的寒意從顧瑾瑜的脊樑骨升騰而起，繼而瀰漫至全身。她擡手捂住雙眼，身子瑟瑟發抖，“不要，不要挖掉我的眼睛！”
甄苒摸索着抓到顧瑾瑜頭頂上的頭髮，用力一拽拉起她，語氣森寒如冰，“賠我一雙眼睛！那個能使我重見光明的骨齒人工角膜移植術，我正好找不到試做手術的試驗品，你倒是個蠻合適的試驗品。試驗成功，我復明有望。試驗失敗，我大仇得報。”
林淺想起那一天，甄苒來到醫院，逼她接受“骨齒人工角膜移植術”，最後，甄苒透露，是顧瑾瑜打着考驗她的幌子，忽悠甄苒選擇她。
林淺撩起一縷碎髮，撩到耳後，語氣篤定地說：“顧瑾瑜，若我猜測無錯，當初，是你口口聲聲地告訴她，做骨齒人工角膜移植術，能使她重見光明。你看似關心她，實際上，你關心她是假，藉機摘掉我的眼睛是真。”
甄苒神情微斂，臉色瞬間冷凝，“你說的不錯，確實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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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拽着顧瑾瑜頭髮的手指用力一甩，硬生生將顧瑾瑜甩到一邊，“無時不刻都在利用我，你心機之深，我甘拜下風。真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賈玉金遠遠不及你，在你面前，他不過是個弟弟。”
時間已晚，窗外，平靜的蒼穹倏然間風起雲涌。烏雲堆積上天空，豆大的雨點穿透雲層，稀里嘩啦地落下，由上而下鉤織成茫茫雨霧。
暗沉沉的暮色從落地長窗涌入，黯淡室內光線。
顧硯辭打開天花板上的水晶燈，雪亮的光芒灑下，照耀出跌坐在地板上，神色悽惶的顧瑾瑜。
顧瑾瑜身前，散落着一縷縷頭髮，那是甄苒拉扯她頭髮時，撕扯下的髮絲。
一蓬蓬觸目驚心的髮絲，無聲無息地提醒她：今非昔比，甄苒已不是那個寵她愛她的好媽媽！
聽到顧硯辭打開弔燈的“吧嗒”聲，甄苒驚覺：“天黑了？”
顧硯辭“嗯”了一聲迴應她，催促說：“速戰速決解決她，別耽誤我們喫晚餐。”
“成！”甄苒不假思索，迅速做出決定，“叫幾個人，把她拖入地下室。先餓她幾天，再廢掉她的雙手，等到了合適的時機，在她身上做試驗手術。”
簡簡單單幾句話，決定出顧瑾瑜後半生的命運。
雙腿已廢，雙手再廢，自己將變成傳說中的“人彘”，雖活着，卻是生不如死。
顧瑾瑜試圖求饒，不等她開口，幾個家僕闖入室內，拽着她的胳膊往外拖。
拖到門口，顧瑾瑜死死抓住門框，衝着顧硯辭大喊大叫：“顧硯辭，救我！再說一次，我纔是世界上最愛你的人，林淺真的不愛你，她缺愛，誰對她好她愛誰。我就不一樣了，甭管你愛我還是恨我，我始終矢志不渝地愛你。你不想日後懊悔，趕緊救下我！”
顧硯辭側身而站，眸光冷淡，夾雜不屑一顧的輕蔑神色，說話毫不留情，“我知道你愛我，也懂得你是真心喜歡我。那又如何呢？我對你無感，你的真情真意，我棄如敝履。何況，你屢次傷害我的摯愛，僅憑這一點，我恨不得把你打入十八層地獄。”
顧瑾瑜抓住門框的手指驀然鬆開，乾澀的雙眼再度涌出淚水。
一顆顆淚珠滴落到鋪着潔白大理石瓷磚的地板上，經燈光照耀，反射出冷若冰霜的光澤，倒映出披頭散髮，心碎神傷的她。
顧瑾瑜打量着她身在淚水中的倒影，手掌按到冷冰冰的地瓷磚上，喉嚨急促地顫動，溢出一聲聲酸澀哽咽。
淚水流進嘴脣，她品嚐到眼淚的鹹苦味，閉闔眼眸，她吞下滿口鹹苦，啞聲說：“顧硯辭，愛上你，是我此生犯下的最大的錯誤。”
一腔鹹苦順着食道緩緩流淌，滑進胸腔，似鹽粒般醃漬她的心臟，使得內心情感乾枯萎謝。
心香瓣瓣凋零，顧瑾瑜緩緩睜眼，眸光穿透盈盈淚水，鎖定顧硯辭，“若是有朝一日，你想起我，扼腕嘆息幾聲，我便是死了，也死而無憾。”
顧硯辭無視她，衝着拖拽她的家僕下令：“愣着幹嘛，快把她拖下去。”
顧瑾瑜再度閉眼，他何其冷血，她反覆表白，他無動於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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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再言語，任由家僕拖走她，將她拖拽到陰暗潮溼的地下室。
走到地下室中央，家僕丟下她，沿着一級級臺階折返，再“砰”地一聲，鎖住實木門。
偌大的地下室裏，僅有顧瑾瑜。
一滴滴渾濁骯髒的污水從天花板上落下，滴到顧瑾瑜身上，浸溼她身上穿着的睡衣。
她費勁爬行，企圖尋找到不漏水的乾燥區域。沒爬幾步，她聽到堆積着垃圾的角落裏傳來異聲，像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