遙想當年,少年意氣風發。
銀色雲靴踩在輕顫的桂花細枝上,寬大袖袍隨風鼓盪,揮斥方遒。
他左手執着酒壺,意態瀟灑,在花枝中笑意盎然。
少年俊美的面容上,眼神明亮得讓人不敢直視,清澈的聲音響徹庭院上空,印在每個人心上。
肅肅如松下風,高而徐引。
讓所有心懷叵測之人,面紅耳赤,恨不得能挖個地洞鑽下去。
他們的心機,被燕長青以這等方式給揭露於青天白日之下,不敢見人的變成了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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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段劇情,在原書中以回憶的形式出現,精彩紛呈卻着墨不多。
然而,淳寧要問她記不記得。
秦瑤光自然是記得的。
長公主能忘記所有事,都不會忘記燕長青。
京城貴女們都到了的盛會,怎會缺了皇室公主的身影?
樂陽、淳寧兩人,當時就在二樓。
這一戰,在燕長青所俘獲的無數芳心裏,也包括長公主的一見傾心。
秦瑤光覺着,“一見楊過誤終身”這句話,同樣適用於原主。
假如她沒有芳心暗許,只是履行作爲長公主的政治聯姻職責,是否就不會因爲太過渴望,而失了分寸?
然而,這世間沒有假如。
見秦瑤光遲遲不語,淳寧以爲她在回憶當日,也就沒有說話,取了一瓣蜜橘拿在手裏,用纖纖玉指慢慢去除着上面的白色經絡。
看着規規矩矩坐着的燕吉音,淳寧喚了她一聲,笑盈盈問:“午後我們要去蘇家赴宴,你的衣裙可準備好了?”
她正是想着要去蘇家,乾脆一大早就來了長公主府。
燕吉音不知道在想什麼,有些走神,還以爲淳寧在跟母親說話。
直到淳寧又喚了她一聲,她才輕輕“啊?”了一聲,擡起頭來。
“想什麼呢?這麼入迷。”
燕吉音起身斂禮,柔聲道:“對不住姨母,音兒想着哥哥們這會兒是否已到了地方,沒聽見。”
淳寧也不在意,又問了一遍,笑道:“要不然,趁這會兒有閒暇,讓姨母替你掌掌眼?”
“求之不得,多謝姨母。”
燕吉音道:“音兒去穿戴好給姨母過目。”
她帶着春桃朝着碧紗櫥走去,儀態如常,裙襬絲毫不亂。
手指卻因爲緊張,而不受控制地緊緊捏在一起,生生被她捏出了紅印子。
淳寧沒有發覺她的異常,一連吃了好幾瓣蜜橘,又替秦瑤光剝了好幾瓣,放在她跟前的琉璃碗裏。
兒時,身邊沒有玩伴,她便是如此自娛自樂。
秦瑤光拿起一瓣剝去經絡的蜜橘放入口中,接着淳寧之前的話說:“如此說來,郡王此次,又大展神威了?”
“誰說不是呢?”
淳寧笑眯眯道:“不過,我這也只是聽說,具體怎麼回事兒,皇姐您還是自己問問姐夫才知道。”
她私心裏,還是盼着皇姐跟姐夫能好好過日子。
一來,兩人的婚事,是父皇還在時所賜下。
二來,燕長青的情況跟盧亦大不相同,就算有五個外室子,他並未帶女人回府。
在大景,男人在外面多年,有幾個通房丫頭納了妾室的,乃是常事。
比如外放的京官,還有常年奔赴於兩地經商的商人,明媒正娶的是嫡妻,在外地又再納一名女子的,比比皆是。
因此,在淳寧看來,燕長青頂多是在年輕時寵幸過幾個女人,但如今他一心一意都在皇姐身上,爲什麼不能原諒呢?
十年都過去了,好不容易纔等來團聚。
難道,和離之後皇姐就能幸福嗎?
淳寧不這樣認爲。
還有,皇姐對那五個孩子如此之好,孩子們也都對她有着濃濃的孺慕之情。
尤其是最小的燕錦陽,最是離不開她。
他們畢竟都姓燕,斷然沒有和離後還跟着皇姐的道理。
難道,當真都要舍了去?
淳寧鬧不懂皇姐究竟是怎樣想的,只好旁敲側擊的,給兩人多製造些相處機會。
她哪裏知道,皇姐想的卻是,跟燕長青的相處時間越少越好。
聽淳寧如此說,秦瑤光就知道她是來特意給燕長青說好壞的,便隨口應着:“好,我會問問看。”
兩人說話間,燕吉音已經穿好了要赴宴的衣裙,走到兩人跟前,蹲身一禮。
銀紅色的緞面夾襖,襯得她膚白脣紅,長髮如墨。
大紅石榴裙上的百蝶穿花紋樣靈動俏皮,正符合燕吉音剛剛十歲的年齡。
春杏給她梳了一個雙丫髻,兩邊的發包上各綴着一支蜻蜓流蘇簪。
精心養了兩個多月,不只是頭髮,燕吉音如脫胎換骨般。
整個人俏生生的,未施粉黛,清麗可人。
淳寧一見,就喜歡極了,把她拉到自己跟前讚道:“咱們音姐兒這麼一打扮,滿京城的姑娘們,可都被比了下去。”
燕吉音被她誇得紅了臉,輕言細語道:“都是母親的主意。”
自打決定要讓燕吉音跟着去,秦瑤光便讓繡娘來給她量身,親自替她定下布料款式,緊趕慢趕做了這一身出來。
淳寧“喲”了一聲,對秦瑤光笑道:“早知道是皇姐的主意,我哪敢還說要替你掌眼的話?”
在她看來,皇姐做什麼都是對的。
秦瑤光斜了她一眼:“你還有不敢說的?”
言下之意,淳寧總是在她面前提起燕長青,別以爲她不知道是打的什麼主意。
淳寧心虛的吐了吐舌頭,岔開話題。
秦瑤光把燕吉音拉到自己身前,仔細看了看,又替她調整了幾樣首飾。
她明白燕吉音因爲如今身份尷尬,便存着不想引人注意的心思,儘量低調。
但既然跟着自己去,就註定不能低調。
與其如此,不如大大方方的,隨便他人如何議論言說,我自巋然不動。
這一點,蘇迪雅做得最好。
蘇迪雅接了萬夫人的帖子,便坦然赴宴。
有雪客護着她,不但沒喫虧,還令萬夫人對她刮目相看,儼然還生出了結交之意。
秦瑤光讓穀雨去取了一套石榴石頭面出來,一邊撿着合適的往燕吉音頭上比劃着,一邊把蘇迪雅赴宴之事講給她聽。
淳寧在旁邊聽着,笑道:“蘇譯官的事,連我也聽說了,委實讓人佩服。”
燕吉音當然是知道蘇迪雅的,知道她身世堪憐,未曾想她如此令人欽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