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聲完全是爲了引起男人注意,防止杜賓撲咬自己。
可當他微微側臉時,蔣點燭意識到自己打擾了他觀賞雅興。
她有些懊惱,無力補充一句:“多謝許爺救了我。”
男人擺了擺手,杜賓立即昂首站好,他伸手撓了撓杜賓下顎,後者放下戒備,配合翻肚皮在地上打滾表忠誠。
“蔣點燭?”
“是。”
“你父親在三個月前聯繫我,要我還你家人情。”
男人聲音不高,音色卻如山溪般清凜,過耳都透着一絲冰涼:“十二年前的舊債,我們曾是世交,你知道嗎?”
“父親沒有和我說過家裏的事。”
“那他有沒有告訴你,是怎樣的人情?”
“沒有。”
“真可惜。”
男人撿起椅子上的飛盤,擡手拋出,杜賓敏捷追了出去。
他彈了彈身上的微塵,起身:“一碼歸一碼,既然你父親去世了,你可以向我許個願望。”
蔣點燭心懸了起來,事情似乎不大對勁。
這人情不是自己想的那麼簡單,之前他就讓助理幫自己一次,後面纔出了夏梔的事,而今他又在警察之前找到自己,一個毫無關係的人,不該大費周章來幫她。
人生在世,皆爲利往,蔣點燭在安籍塵身上深刻體會到這一點,如今對這位許爺自然不會放鬆警惕。
“我其實很感謝許先生出手相助,但我已經在許家叨擾多日,以後有機會,我希望能還許爺這個人情。”
“着急走嗎?”
“只是打擾您太久了。”
“不急。”飛盤被杜賓叼回送到他手中,他掂了掂,再一次拋出,這一次竟直直飛向湖中。
杜賓按照他的手勢靜坐在一旁,未動。
男人回頭看向輪椅上的蔣點燭:“蔣小姐喜歡玩飛盤遊戲嗎?”
他這一回身,蔣點燭終於看清他的容貌,長身玉立,五官雋美如玉雕成,這一瞬,他身後所有湖泊秋色皆淪爲黑白背景,只有他鮮明立於天地間,分毫畢現。
清貴、驚豔、美到極致的危險。
這樣相似的氣質,她曾在另一個人身上見過。
腦中忽然警鈴大作,想到令她家破人亡的安籍塵,她慌亂錯開視線。
面人不論舉止容貌,還是身世背景,都比安籍塵強太多,她與他是兩個世界的人,還是敬而遠之的好。
“我等明天天亮就離開。”
“蔣小姐還未回答我。”
“醫藥費的事,我現在還沒錢。”
他揚眉,視線落在她緊抓扶手,用力太猛而泛白的指尖上,他看穿她的窘迫,但並未就此收斂:“蔣小姐聽力不佳,腦子也不大靈光……不深說你這條命,現在就連你身上的衣服,都是我的。”
蔣點燭抿脣,未做聲。
“小四最喜歡那隻飛盤了。”
小四,那隻杜賓嗎?
蔣點燭下意識尋找那黑亮的身影,卻不知何時消失了。
一低頭,發現它就在自己面前,蔣點燭驚駭,下意識後仰躲去,正逢杜賓也撲上來,一人一犬頓時翻到在地。
蔣點燭嚇得慌亂閉眼,不敢出聲,滿腦子都是幼年被咬鮮血淋漓場面。
那杜賓喘着粗氣,犬牙精準按住她脖頸動脈,蔣點燭抱頭拼命阻擋,掙扎半天,它卻沒有下一步動作。
她緩緩放開手臂,睜眼發現面前是一雙漆黑乾淨的皮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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順着皮鞋往上,是菸灰色西褲,白色毛衣,清雋無可挑剔的五官,以及,輕佻嘲諷的笑容。
“蔣小姐,怕狗啊。”
杜賓在他背後挺直坐着,雄赳赳氣昂昂,似乎也在嘲笑她。
蔣點燭一身狼狽。
他蹲下身來,摘去她鬢角的枯草。
“我這人並不喜歡強求,蔣小姐如果不想留下,也可以……光着離開。”
“許爺,百聞不如一見。”
“蔣小姐父親走的急,有很多事沒交代清楚,有機會我會慢慢教蔣小姐。”他擡手將枯草葉彈飛:“剛蔣小姐說要給我報酬?就小四那隻飛盤吧,它最喜歡了,別讓它失望。”
蔣點燭抿脣,男人未再多說一字,舉步離開。
蔣點燭覺得自己剛出了安籍塵的圈套,便掉入了許家的狼窩。
一個比一個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