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廈外雲浪翻涌，初生的日光從透過大氣層便只剩下了暖暖的融光，將這座鋼筋森林頂層宣染上一層淡金色。
男人端坐在寬大的辦公桌後，低頭翻閱着一份資料，指尖劃過薄滑的紙面像是一柄漫不經心的利刃將手底下的這個家族劃得四分五裂。
而頂部顯露出來的一角赫然便是顧鴻暉的名字。
他的目光往下移，停留在了“前妻柳玉菡”上，眉峯微微蹙起，“柳玉菡並不是是顧家村人？”
“是。”姜柊在一旁站着，一板一眼地彙報，“顧鴻暉是農村出身，而柳玉菡是顧氏父母撿回來的，據說遺失了記憶，後來爲了報恩，嫁給了顧鴻暉。顧鴻暉畢業留在現任妻子家的公司做副經理，之後與滕春嵐苟合，不斷高升。”
典型的一個鳳凰男加陳世美。
失憶……
霍寒霆腦海裏浮現出那塊被顧晚顏緊緊攥住的玉佩，敲了敲桌面：“去查查……這位柳女士。”
他習慣了直呼其名，但不管怎麼說那是他的岳母，按道理他也應該叫一聲“媽”，可顧晚顏對她的態度實在是不明朗，就只能暫且以柳女士來稱呼。
姜柊點點頭。
霍寒霆在資料上劃了兩個圈：“顧家主要以五金器械和汽車零件銷售爲主，從這兩個地方入手，去接洽木家。”
木家是顧家的競爭對手，兩家目前在競標一個項目。
“另外，顧鴻暉釋放那天，把消息透露給媒體。”
“是。”姜柊面色如常，一個顧家根本不勞煩霍寒霆親自動手，只要他表示出來一點不喜，多的是人前仆後繼爲他解決。
“對了。”他想起昨天的審理，“顧小姐訴訟顧芷歆一案已經了結，審判長宣佈休庭，下次開庭直接宣讀判決結果。”
手指輕點桌面，這是霍寒霆思考時下意識的動作，他敏銳地注意到了不同尋常的地方：“審判長是誰？”
“魏尚。”姜柊早就已經做好了調查，站在上司的角度去思考可能要做的事，才能最大限度地提高工作效率。
“他是帝都魏家人，叔叔是魏高傑，任職中央教育部，54歲上任，在位7年。”
霍寒霆沉思片刻後有了決斷：“去查查帝音歷屆校長任命以及這個魏高傑和——”
他手指在資料上點了點，最終鎖定一個名字，“和這個滕春嵐的關係。”
姜柊自己本身也有些懷疑，預料到也許霍寒霆會讓他去查，但是霍寒霆真的下命令後，他卻猶豫了。
“霍董，魏家與謝家這些年愈發鬥得狠了，我們暗地裏調查，萬一捲進這場風波……老爺子那裏怕是不會答應。”
自古民不與官鬥，霍家雖然不怕得罪任何人，卻也不想平白無故豎敵，畢竟他們是做生意的，指不定什麼時候就被人抓住小辮子，或者使個絆子。
“你就算不說，他大概也注意到我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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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政客的，幾乎個個都是玲瓏七竅心，顧晚顏的身份背景在普通人眼裏是重重迷霧，但對於一些有門道的人來說，稍微一查探便能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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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以待斃不是我的習慣。”男人眸光如冰，修長的手指點在桌面上，“去查！”
姜柊知道這是最後決斷，沒敢再繼續反駁，點頭應下。
霍家的效率自然是極高的，接近下班時分，資料拱手送上，霍寒霆接過來靜靜地翻閱，姜柊在一旁做主要概括。
“顧小姐在讀期間，校長是盧興業，現在已經調任中央，是魏高傑的嫡系人馬。但目前滕春嵐和魏高傑之間有什麼聯繫還沒有查出來，不過——”
姜柊遲疑，面色有些凝重。
霍寒霆神情寡淡：“說——”
姜柊硬着頭皮道：“在調查這個滕春嵐的過程中，我們的人尋到了一些蛛絲馬跡，當初顧小姐母親的抄襲事件可能另有蹊蹺，以此推斷，她的死亡也未必真如表面上那麼簡單。”
“轟隆——”一聲巨響，傾盆大雨從天而降，噼裏啪啦地拍打着窗戶，等待了一天的雨水來勢洶洶。
姜柊的尾音淹沒在這場暴雨中，霍寒霆的眼神比窗外的天空更陰沉。
“這件事，祕密地調查，半個字都不許讓她知道。”
姜柊垂首：“是。”
雨水在地上濺起水花，敲打着枝葉，將蜿蜒過來的小路清洗得乾乾淨淨，顧晚顏和兒子搬了個小板凳坐在長廊底下，雨幕從屋檐落下，將他們的身影襯托得朦朧。
當黑色的車輛開進來時，兩個人精神齊齊一震，顧晚顏囑咐兒子在長廊底下待着，自己撐了把雨傘出去。
她跳過水坑，淺淡的衣着在這陰沉的顏色中顯得格外活潑，霍寒霆坐在車裏，看着她由遠及近，目光凝着在她臉上。
顧晚顏笑容燦爛，站在車門前卻半晌沒能等到人下車，她清了清嗓子，敲了敲車窗，細聲細氣地道：“小兔子乖乖，把門開開……”
歌聲傳得更遠，長廊底下的霍雲澄捂着嘴偷偷地笑。
車內司機也在笑，但笑了一會兒後發現霍寒霆和姜柊都沒有任何笑意，不由得立刻收斂。
車內氣氛卻有些凝滯，霍寒霆隔着一層墨色的車窗，看着窗外女孩歡快的笑容，瞳色愈發地深。
姜柊嘆了口氣，他能琢磨出來幾分霍寒霆的想法。
顧晚顏現在愈是笑得開心，也許心裏就越是害怕，怕她知道自己母親的事後就再也笑不出來。
車窗外和車窗內，完全是兩副心情。
忽然顧晚顏湊近，將臉貼在玻璃上，往車裏看，她盯着霍寒霆眨了眨眼，甕聲甕氣的道：“你在看什麼？爲什麼不下車？”
霍寒霆深呼吸一口氣，敲了敲車窗，顧晚顏立刻退開幾步，就見男人邁步從車裏出來，她立刻過去，踮着腳給他撐傘：“霍董辛苦了，沒讓我三顧茅廬請您出來，真是太體恤我了。”
霍寒霆瞥了她一眼，顧晚顏歪頭一笑。
男人不欲跟她計較，從她手裏接過傘，向她那頭傾倒過去，護着她往長廊底下走。
顧晚顏趁機向他打聽：“我想問你點事，你知道魏高傑這個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