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別二十六年,這一刻終相見。
在這九千多個日日夜夜裏,他無時無刻不幻想着見到她,可是,那些幻想,最後都只是一場夢,夢醒後,一切又都被打回原形。
“星茹。”陸鴻羽聲音發顫,良久才低低地喊出一句。
只可惜,房間裏抱着布娃娃的女人,像是沒有聽到別人的呼喊一般,依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
陸鴻羽一步一步走近,明明只有幾米的距離,可是腳下卻像是有千斤重,每走一步,心尖都在發顫,那是過分激動所致。
終於,他走到了她面前,女人依然低着頭,溫柔地安撫着懷裏的布娃娃,好像那布娃娃是什麼稀世珍寶一般。
看到有人出現在自己面前,她也沒反應,依然活在自己的世界裏。
“星茹。”陸鴻羽搖晃了一下她的身子。
她太瘦了,肩膀都有點硌人,陸鴻羽忍着酸澀,輕柔地叫着她,眼淚,不自覺滑落。
手背上的涼意,讓顧星茹詫異地擡起頭來,當她看到陸鴻羽時,呆呆愣愣的,像是傻了一般。
陸鴻羽看到她這反應,以爲她是還記得自己,激動道:“星茹,我是鴻羽,是鴻羽啊,我來接你了。”
顧星茹沒有說話,依然呆呆地看着這個淚流滿面的男人。
陸鴻羽看到她這副模樣,心像是被針紮了一般,密密麻麻的疼,他一把將人攬進懷裏,哽咽道:“星茹,你真的不記得我了嗎?這些年,我找你找得好辛苦……”
“阿城,不哭,阿城乖,不要哭。”顧星茹突然拍着陸鴻羽的肩膀,柔聲地安撫着。
陸鴻羽的身子微微一僵,心更是痛得無以復加。
相見不識,他的星茹,已經認不出他了。
是不是意味着,星茹心裏在怪着他,怪他沒保護好她?
“對不起,都是我的錯,星茹,都是我的錯,是我害了你,都是我……”陸鴻羽抱着她,身子依然顫抖個不停。
顧星茹被他抱在懷裏,也不掙扎,只是呆呆地任由他抱着,嘴裏依然安撫着這個哭泣的男人,好像在哄一個孩子。
顧星茹好像聽不懂他在說什麼,只是機械地拍着他的後背。
良久,陸鴻羽才擡起頭來,他看着這個瘦得幾乎不成人形的女人,差點又忍不住掉淚。
他調整好自己的情緒,才牽起她的手,柔聲道:“星茹,我帶你出去,我帶你去見阿城。”
提到阿城的時候,女人的眼睛一亮:“阿城,我的阿城……”
當年,她眼睜睜看着孩子被人從自己懷裏搶走,那是刻入她骨子裏的噩夢,以至於,她的記憶深處,記得最清楚的,就是孩子。
聽到陸鴻羽說要去見兒子,她激動得立刻站起來。
陸鴻羽看到她這副模樣,越發心酸,他牽起她的手,一步一步往外走。
顧星茹可能是聽說要見阿城,不吵也不鬧,就任由他牽着走。
陸鴻羽把人帶出地下室後,就讓傭人給顧星茹準備了衣服,又給她梳洗了一番,直到她整個人變得乾乾淨淨,他纔給司城打電話。
陸氏集團的收購已經準備落下帷幕,司城已經回到了寰亞集團。
他接了陸鴻羽的電話時,手機/吧嗒一聲掉在了地上。
坐在一旁陪他上班的司城,看到他這樣,還以爲發生了什麼事,她驚得直接走向他,關切道:“阿城,發生什麼事了?”
司城愣愣地看着蘇姚,過了好一會兒,才低聲開口:“我爸,找到我母親了。”
“什麼?”蘇姚有點呆,從他們離開醫院到現在,也不過纔過去了幾個小時,陸鴻羽就已經找到人了?
這效率,也太高了一點吧?
司城點頭:“嗯,他剛剛打電話過來說,讓我回去見見我母親。”
“這是好事呀,你怎麼看起來一副受到驚嚇的樣子?”蘇姚都很爲他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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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城沉默了半晌,才點頭:“的確是好事,只是,我……”
“我懂,我都懂。”蘇姚握住他的手,“這對你來說太突然了,你還沒做好心裏準備,你甚至不知道,見了她之後,該怎麼做。”
司城沉默着看着蘇姚,眼裏都是柔情:“嗯,你說的都對,我確實是有點茫然,無措,母親這個詞,對我來說,一直都很陌生……”
蘇姚的心,像是被針紮了一下,爲他而疼。
她抱住他:“多見幾次,就不陌生了,阿城,這可是你的執念,是你內心深處的渴望,現在終於可以實現了,不要猶豫,現在,馬上就回去見她,好嗎?”
“你陪我一起。”司城握住她的手。
“好,我陪你。”
兩人回到陸家莊園的時候,陸鴻羽已經帶着顧星茹坐在客廳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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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手裏還抱着一個布娃娃,陸鴻羽試過把布娃娃從她手裏拿開,可是一拿開,她就驚慌失措,彷彿丟失了什麼貴重物品一般,瘋了一般地叫喊。
這樣的場景,更是讓陸鴻羽心如刀割,想必當年阿城就是這樣被人從她懷裏搶走的。
她抓不住自己的兒子,這樣的場景,對她來說,就是一場噩夢。
陸鴻羽看到司城和蘇姚進來,連忙對顧星茹說:“星茹,你看,阿城回來了,還有他媳婦兒。”
“阿城,媳婦兒。”顧星茹順着陸鴻羽的視線看去,就看到司城和蘇姚。
蘇姚和司城十指緊扣,就站在距離她不遠處。
她整個人有點呆呆的,看看懷裏的布娃娃,又看看司城,最後,她低下頭,安撫地拍了拍手中的布娃娃,喃喃道:“阿城,阿城……”
蘇姚看到這一幕,只覺得心酸。
這就是司城的母親啊,她看起來比視頻中的還要瘦弱,說是皮包骨都不爲過。
兒子就站在她面前,她卻認不出來,只活在自己的軀殼裏。
或許,這樣的情況,對她來說並不是壞事。
如果她沒瘋,估計也撐不到今天,畢竟,她被關了整整二十六年,這二十六年裏,她不曾見到過陽光。
蘇姚偏頭看了司城一眼,發現他正愣愣地盯着顧星茹看。
她忍不住推了推他:“阿城,去吧,喊一聲媽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