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0章 揪心往事

發佈時間: 2024-12-21 19:14:35
A+ A- 關燈 聽書

 見證過顧瑾瑜“發瘋”之前的前奏聲調,一聽“啊呀”聲,林淺心領神會,“得,又瘋了。”

 “裝瘋賣傻!”顧硯辭不堪其煩地皺了下眉頭,“次次都來這招,騙誰呢?”

 騙誰?騙甄苒!

 聽着顧瑾瑜發出的一聲聲“啊呀”,甄苒神情慌亂,揚聲喊保姆:“李姐,你進來。”

 保姆應聲而去,甄苒連人帶椅子轉了一圈,催促說:“快,快送我,去,去……”

半糖言情小說 https://power-veg.com/

 她語無倫次,說不出話,“去”了半天,後面的話依舊卡在喉嚨裏。

 看她心急火燎,林淺代她發聲:“送她去XX醫院!”

 “慢着!”顧硯辭前行兩步,抓住輪椅的把手,“她裝瘋,看我揭穿她。”

 他正要發號施令,林淺衝他使眼色,示意他“稍安勿躁”。

 他領會其意,鬆開扶手。

 保姆推着甄苒往外走,前行途中,甄苒發出狠厲的警告聲:“她有個三長兩短,我饒不了你們。”

 待她離去,顧硯辭盯着她消失的方向,神色若有所思。

 沉默許久,他慨嘆:“明眼人都看得出,那一次受襲,是顧瑾瑜隨口說說的謊言,她怎就看不穿?”

 林淺站在他身後,盯着他的背影,幽幽說道:“別說她糊塗,之前的你,跟她差不離。”

 顧硯辭:“……”

 又來了!

 “顧太太,”顧硯辭訕笑,“俗話說,罵人不揭短。你給我留點面子,別提黑歷史。”

 林淺坐進沙發,岔開話題,“你執着於叫顧瑾瑜提供證據,是打算以此做突破口,揭開顧瑾瑜撒謊成性的真面目?”

 顧硯辭頷首:“正是。”

 他坐進林淺對面的沙發椅,深思着說:“你最後的提議,是個上上策。我們報警,讓警察問她。我相信,警察一審,她心慌,會露出更多破綻。”

 林淺輕輕搖頭,“她聰明着呢,已想出破局妙招。接下來的幾天,她故意裝瘋,警察能奈她如何?”

 她的身子向右傾斜,依靠住沙發右側的扶手,思索着問出一句,“你母親偏心,更喜歡顧瑾瑜?”

 雖是問話,她用的卻是陳述句。

 顧硯辭向後一靠,回首往昔,語氣悵然,“何止是偏心,簡直是偏愛。我出生伊始,她沒怎麼管我,全身心撲在事業上,將我丟給保姆帶。在我九歲之前,我見到她的次數,少的屈指可數。”

 “哦,”林淺微微點頭,“原來,含着金湯匙出生的顧總,小時候還是個留守兒童。”

 顧硯辭擱在膝蓋上的手指輕敲幾下,說起陳年舊事,“好幾次,她回家看我,保姆逗我說,你看,誰來啦?我抓着頭髮想了半阿姨來了。”

 林淺啞然失笑,母親當外人,真真是留守兒童。

 顧硯辭眉心一跳,說到顧瑾瑜,“顧瑾瑜就不同了,她出生,她儘量抽出時間陪伴,顧瑾瑜喝的奶粉,十瓶有八瓶是她衝的。顧瑾瑜玩的玩具,穿的衣服,都是她親自選購的。學校開家長會請她去,她推說沒時間,叫我父親去。可她卻有足夠的時間和耐心,下廚爲顧瑾瑜做輔食。”

 林淺心神微動,想起一件事,“你說過,顧瑾瑜三歲時走丟,責任在於你。她既偏愛顧瑾瑜,那顧瑾瑜失蹤的那段時間,你的日子不好過吧。”

 一句話,揭開顧硯辭內心深處的傷疤。

 他身子一顫,心臟陣陣鈍痛,啞聲說:“豈止是不太好過,簡直是人間地獄。她不打我,在精神上折磨我。每天都逼我書寫千字檢討書,當着家裏幾十個傭人的面大聲唸誦。最折磨我的是,她對檢討內容要求甚高,非要我用罪該萬死之類的詞語形容罪過。”

 說到這,他的聲音再度低啞幾分,眼角浮現起若隱若現的淚花,“我到現在,還記得那一段至暗時期,晚上,燈光雪亮,照耀着每一張看戲者的臉龐,我位於衆目睽睽之下,朗聲唸誦自己的罪過。那些寫在紙上都充滿踐踏意味的詞彙,從我的嘴裏冒出來,投射向四面八方,又回灌進我的耳朵裏。化作無數枚鋒利的匕首,劃開我的顏面,切割我的自尊心。我表面上故作堅強,內心肝膽俱裂。我委屈,想哭又不能。從小形成的觀念告訴我,男孩子傷心時不能哭,男孩子哭鼻子丟人現眼。”

 似是對應自己所言,顧硯辭眼角若隱若現的淚痕乾涸,苦笑一下自嘲,“長期當衆檢討,再加上爲寫出讓她滿意的內容,我長期深刻反省自己,強制性給自己定罪。最後,我都認爲,弄丟顧瑾瑜,是一件不可饒恕的罪過。找不到她,我必須以死謝罪。找到她,我必須盡我所能彌補她。”

 結婚將近一年,林淺這時才知道,顧硯辭也有不堪回首的陳年傷痛。

 時隔十幾年,他到了三十而立的年齡,再說起,依舊淚眼迷離,可見創傷之深。

 幸福的人用童年治癒一聲,不幸福的人用一生治癒童年。難得他能在自身都遍體鱗傷的情況下,化身小太陽,散發一身暖意治癒她。

 怪不得他某些時刻忤逆不孝,跟甄苒勢不兩立。

 原來他和甄苒之間,早有積怨。

 如她猜測,顧硯辭眼底的眸色涌動,“這一段經歷,不想還好。一想起,我自動忽略她孕育我所受的苦痛,只想跟她大吵一架,爲那個飽受委屈的自己出口惡氣。”

 林淺走向顧硯辭坐着的沙發,挨着他坐下,將他拉到自己懷裏,下頷抵住他的頭髮,輕聲說:“如果你想哭,現在大哭一場也不遲。”

 顧硯辭從她懷裏擡起頭,恍惚的眸光聚焦,思緒從久遠之前拉回現實,“突然間矯情,顧太太,讓你見笑了。”

 “並沒有,”林淺輕抿脣瓣,“聽你所說,我喉嚨堵得慌,心裏難受得緊,像是有把刀子在心裏戳呀戳。”

 這句話,在顧硯辭耳朵裏,自動轉化成“胸悶氣短喘不過氣”。

 他目光一凜,握住林淺的手臂,惴惴不安地問:“軀體化症狀又來了?我的錯,不該說這些揪心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