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氣有些重，看樣子還喝得不少。
霍寒霆冷着臉往後退了一步，與她拉開距離。
顧晚顏知道他有潔癖，就停在原地解釋道：“我喝得不多，就兩小杯而已。”
而且喝完她就喝了茶，也是醒了酒纔有底氣開車，不然酒駕的話，霍寒霆這會兒就該去局子裏撈她了。
不過酒氣是有點重，顧晚顏嗅了嗅，最後把風衣上一塊未褪乾淨的深漬亮給他看：“服務員倒酒的時候不小心倒在我肩膀上了。”
她睜大眼睛，顯得很是無辜。但霍寒霆眼神卻愈發地冷：“你去了凱越？”
他的話不像是疑問，反而像是肯定的陳述句。
“你怎麼知道？”顧晚顏眨了眨眼，也沒有要隱瞞的意思，“我去和米米音樂談判，讓他們下架召回紀修竹那首《天光》和《非黑即白》”
霍寒霆定定地看着她，腦子一轉就想清楚了其中門道：“他們不會同意，除非……”
除非有更大的利益可以彌補這個損失。
“對，不過我和紀修竹之前有合作過一個版本，正好這個時候可以填補上，帶來的熱度恐怕是之前的好幾倍。”
“我和紀修竹”——這樣的排列方式讓霍寒霆心中隱隱地泛起一絲不大舒服的感覺，他生生壓下，語氣冷然，
“但是紀修竹已經發了聲明要回收版權，下架歌曲，從某種方面來說，你提出這個“填補”的方案是爲了他，對嗎？”
他第一次覺得商業神經敏感並不是一件好事，哪怕就這樣被她繞進去也好，但掩蓋下的本質太過於明顯，讓他想忽略也沒有辦法。
顧晚顏一愣，不知爲何心頭有些慌亂，但他說的的確沒錯，便點點頭道：“對，雖然有誤會，但他在這場風波中是無辜的，沒必要承擔這麼嚴重的後果。而且一個好歌手對如今的樂壇也是一個寶藏，他前途光明，沒必要因爲這件事而折戟沉沙。”
無辜、寶藏、前途光明。
每個詞都在不斷地壓迫着霍寒霆的神經。他的妻子總是能輕易找到別人身上的閃光點，紀修竹在她心裏的印象恐怕比他這個丈夫都來得深刻。
不過也是，畢竟是偶像。
霍寒霆驀地笑了：“你說得對。”
顧晚顏感覺有一陣涼風拂過後背，激起一片雞皮疙瘩。明明眼前的男人在附和她，她卻無端覺得有些陰冷。
但搓了搓手臂，她再向前看時，霍寒霆已然轉身離開，她忙叫住他：“寒霆。”
男人頓住腳步，沒有回頭。
顧晚顏躊躇着不知該怎麼開口，但倘若就這樣裝作若無其事地過去，她心裏又始終都會存在這麼個心結。
霍寒霆沒有說話，像是一直在等她開口。
“那個，橘子直播現在霍氏旗下的子公司之一，可以從後臺查到用戶的信息嗎？”顧晚顏抵不過心裏的求知慾，還是開口問道。
霍寒霆背對着她，眼神起了一絲波動：“你問這個幹什麼？”
“我當初做過一段時間的彈唱直播，不過沒什麼人氣，但一直有個粉絲堅持每次在我直播的時候都給我投禮物，我在脫離顧家後還能繼續上學，跟這個粉絲有脫不開的關係。”顧晚顏跟他細細地解釋，
“然後這次你也看見了，抄襲風波出來後，網上出現了我當初直播時的高清錄屏，我覺得也許跟這個粉絲有脫不開的關係，想找到這個人當面道一聲謝。”
她一生並非一帆風順，甚至可以說命途多舛，家庭的變故、男友的背叛、心思惡毒的朋友，但在這條刺滿荊棘的路上，她也曾遇見過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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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英韶、海教授、以及那個將她送到醫院的陌生人以及五年後仍然願意爲她站出來澄清的粉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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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溫暖無以爲報，除了當面感謝，其他所有形式似乎都太過隨意。
所以她才決定向霍寒霆詢問，看能不能調查出來。霍氏收購了橘子直播，後臺應當會有粉絲的信息。
長廊底下的光灑落在兩人身上，將這一刻的時光拉得漫長。
男人終於開口，嗓音低沉：“你直播是在7年前，那個時候的粉絲信息已經不可查了。”
不可查了嗎？
顧晚顏有些失望，捏了捏了衣角嘆了口氣：“我知道了。”
“不過——”
男人的聲音又再度響起，這一次似乎柔和了一點，
“你的道謝他收到了。”
顧晚顏一怔，直到霍寒霆的背影消失在房間門口，她仍舊有些琢磨不過來，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也許是在安慰她吧。
夜色濃郁，但網絡上仍舊因爲這場抄襲風波而沒有一絲要停歇的打算，顧芷歆微博底下的謾罵已經接近上百萬，從一開始的心疼到如今的千夫所指。
沒有任何一個人會樂意被欺騙，被愚弄。
他們被顧芷歆騙得團團轉，成爲她手裏的一把利刃將顧晚顏戳得千瘡百孔，如今這把刀反過來對準了她自己。
他們一邊辱罵着顧芷歆，一邊催促着帝音給出一個交代，諸多打了雞血的網友紛紛表示打算跟帝音打長久戰，死磕到底了。
但沒想到的是，翌日下午，帝音就出了致歉聲明和對所有人的交代。
顧芷歆和謝玲被撤銷學位證和畢業證，當年對顧晚顏下達開除處罰的行政處老師一一解聘，而這個開除的決定也被推翻，帝音對顧晚顏進行了道歉，聲稱只要她想回來，隨時可以繼續學業。
底下除了叫好聲之外還有不少冷嘲熱諷。畢竟都已經過去這麼多年了，再叫人家回來讀書又有什麼用。
但總歸來說，網民的訴求得到了一個正面迴應，讓不少人都心中舒服了。只有少部分內行人覺得不對勁，保持了沉默。
帝音是中央教育部直屬的院校，單憑網友的吵嚷，想這麼快給出迴應是不可能的，更別說還牽扯到了不少老師，這些人多半都有深厚的背景。
就連顧晚顏也沒有預料到，她之前只是想揭開顧芷歆抄襲這件事，把真相抖露出來，至於帝音那邊，她根本沒想過要任何說法。
因爲她心裏清楚得很，能夠因爲抄襲這件事就讓她被開除的，單憑一個顧芷歆和顧家根本不夠格，這背後一定還有另一隻手，在攪弄乾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