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凱瑞的瞳孔急劇收縮,神色錯愕地看着顧硯辭,難以置信地問:“你是說,遊艇的駕駛員還活着?”
顧硯辭默然幾秒鐘,鄭重其事地吐出幾個字:“對,活着。”
江凱瑞清瘦的身軀僵硬成木頭,一動不動地坐在輪椅上。
他清楚地記得,那一年,遊艇在公海上觸礁沉沒,他知曉噩耗,跟隨救援隊趕到出事海域,只看見萬里波濤,不見殘肢斷骸。
他隨同救援隊在附近打撈了好幾天,或多或少地找到些許遺物和遺骸。經DNA檢測,遺骸屬於他的妻子孩子,岳父岳母,遊艇駕駛員。
他相信檢測報告顯示的結果,認定在那一場事故中,所有的人死於非命。
現如今,顧硯辭告訴他,遊艇駕駛員還活着。等同於說,駕駛員詐死。
駕駛員爲何詐死?自然是……
江凱瑞不敢往下想,似有一個個驚雷在他的腦子裏爆炸,背脊處流淌下一股股冷汗。
神思恍惚中,他看到一個頗爲眼熟的男人,從東邊的露臺上走進大廳,一瘸一拐地走向他。
那人走近,江凱瑞看見,他的右腿不是真腿,是一截鈦合金製作的假肢。
他的面容,正是江凱瑞記憶之中的遊艇駕駛員的面容。
果真,他沒死,他活着。
江凱瑞正打算一問究竟,對方先行開口:“那年,你哥給了我兩百萬,叫我開着遊艇撞礁石。我那時很缺錢,就答應了他。你哥還說,他會在附近安排救生艇接應我。事發之後,遊艇沉入海底,我浮出水面,找了半天都沒找到救生艇。我猛然醒悟過來,你哥要殺人滅口。我又拼命游出幾海里,很幸運地遇到一艘漁船。怕你哥發現我沒死,我用砍刀砍下右腿,丟到大海里……”
江凱瑞的心臟陣陣痙攣,心跳幾近停止,血管裏像是灌滿冷鉛般渾身發冷,腦子裏一片空白。
事實明擺着,他深愛着的妻子,他的兒子,他的岳父岳母,死在江凱風,死在他的親哥哥手裏。
他腦子裏的神經末梢劇烈顫抖,世界觀在這一刻崩塌,眼神迷離而呆滯,陷入無知無覺的境地。
指尖接觸到冰冷,水杯遞到手裏,江凱瑞下意識地接過杯子,仰頭喝下杯子裏盛着的冰涼液體。
不加奶糖的冰咖啡入口,濃郁的苦澀味在舌尖蔓延,喚醒他渾渾噩噩的腦神經。
他聽到顧硯辭,在近處說:“想想事發之後你哥的態度,你會發現,這人沒騙你,他說的都是事實。”
像是被他催眠了,江凱瑞的思緒又拉回當年。
一夕之間,多位親人離世,他受不住打擊,好長一段時間都處在半癡半呆的迷茫狀態中。
江凱風時不時的安慰他,叫他節哀順變,又以他妻子家的旁系親屬覬覦遺產爲由,催他趕緊以丈夫和女婿的身份繼承遺產,以防遺產落入旁人之手。
他當時是怎麼繼承到全部遺產的,他記不太清,只記得手續很繁瑣,江凱風出了不少力。
遺產到手那天,他還沉浸在親人離世的悲痛之中走不出。
江凱風是什麼態度呢?好像是……欣喜若狂。
再之後,他大病一場。在他治療期間,江凱風擅自動用遺產,填補公司虧空,使得瀕臨破產的江氏集團起死回生……
江凱瑞再往前邊想,江氏剛遭到金融風暴的衝擊,資金大量虧損之時,江凱風好幾次跟他說:你的岳父岳母身家豐厚,現目前能救公司的只有他們,你叫他們拿出幾十億,投到公司裏。
他轉而叫岳父岳母伸出援手,他們左思右想之後一口拒絕,理由是:害怕虧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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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緒回籠,江凱瑞低垂下腦袋,心裏沉甸甸的,愧疚、懊悔、自責、負罪感……種種情緒化作巨石,壓在他的心上,壓的他喘不過氣。
誠然,江凱風是直接殺害他親人的殺人兇手。而他,也是間接的兇手。
他早一點看穿江凱風,哪會有後來的滅門慘案。
“明白了?”他又聽到顧硯辭的聲音,“光是自責,光是愧疚,沒用啊。你總得有所行動,爲他們報仇雪恨。”
江凱瑞茫然,事情已過去好幾年,證據湮沒於歲月裏,他以“故意殺人罪”起訴江凱風,要給他定罪,困難重重。
定罪靠證據,遊艇駕駛員所言,他回憶裏的江凱風的所作所爲,似乎,算不上“確鑿證據”。
“太晚了!太晚了!”江凱瑞哀嘆,“這時候才追究他,爲時已晚。”
“不晚,”顧硯辭撣了撣黑襯衣的衣袖,語氣冷淡低沉,“機會就在那裏,看你抓不抓得住。”
江凱瑞一頭霧水,揣測着他話裏話外的意思,試探性地問:“你手裏,還有別的關鍵性證據?”
“沒有,”顧硯辭口吻淡漠地吐出兩個字,話鋒一轉說,“我剛剛得到消息,江凱風在拘留所裏打人致殘,他現在,急等着你給他請一個能言善辯的好律師,爲他開脫罪行。”
眼前浮現起江凱風精明中透着狡詐的胖臉,再想起江凱風喪盡天良的犯罪行爲,江凱瑞的胸膛一起一伏,手臂劇烈顫抖,“如果可能的話,我想收買律師,叫律師冒着被吊銷執照的風險,鑽法律的漏洞,加重他的罪行,最好給他辯護成立即執行的死刑。”
顧硯辭的眼底掠過一抹機鋒,看得出,江凱瑞已徹底恨上江凱風,一心只想報復他。
“你找他,”顧硯辭從衣兜裏摸出一張名片,丟到江凱瑞身上,“他能如你所願。”
江凱瑞看了眼名片上的文字,問道:“他是誰?”
顧硯辭神色冷冽,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低沉的嗓音裏蘊含着冷峭,“一個想爲含恨而死的父親報仇的兒子,數年前,江凱風搞壟斷,一舉佔據XX市的IT市場,導致多家或大或小的IT數碼專營店倒閉。某老闆經營的專賣店倒閉不說,還揹負上百萬鉅債。他不堪壓力積鬱成疾,後因無錢治療撒手人寰。他的兒子當時正在讀高中,他發誓要爲父親報仇,考大學時毅然報考法學專業,打算在畢業後當上律師,入職江氏擔當法律顧問,伺機復仇。如今,正是他大展身手報復江凱風的好時機,就看你願不願意給他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