揣測完，林淺又自問自答，“不對，你手下真有個第五縱隊，江凱風不可能接連得逞。”
晚風吹過，一樹綠葉成蔭花滿枝的垂絲海棠，在風中搖曳着滿樹枝椏。幾朵含苞待放的淺粉色花蕾脫離枝頭，掉落在杯盤碗碟的縫隙之間。
顧硯辭彈去掉在石桌上的落花，沉聲解答林淺琢磨不透的疑惑，“搞情報沒那麼簡單，江凱風的防範心特別重，他的很多決策，就他自己知道。比如竊取財務報表，僅有他，以及那個精通催眠的‘清潔工’知道。收買康穎誣陷我一事，他更是親自上陣，他身邊的人，別說知曉內幕，連些許的蛛絲馬跡都不曾聽聞到。”
“噗！”林淺向後一靠，右手轉悠着銀叉，叉子上的車釐子，隨着她的動作，旋轉成一道暗紅色的殘影。“真是成也蕭何，敗也蕭何。因守口如瓶，他的陰謀詭計得以順利實施。又因親自上陣，犯罪事實確鑿，他抵賴不掉，進了拘留所。”
顧硯辭端起擱在餐桌中央的白灼黑虎蝦，先以餐刀切掉蝦頭，再用銀叉按着蝦身，拿餐刀挑開蝦殼，剝出粉白相間的肥嫩蝦仁。
一連剝出十幾只蝦仁，他又將蝦仁投入檸檬汁、香菜、小米辣、香醋、醬油等調料調製而成的酸辣料汁裏，放到林淺的面前。
林淺津津有味地喫蝦，饒有興趣地問：“他的防範心那麼強，那你是如何弄清他的家事？”
顧硯辭擡起眼瞼，深沉的黑眸倒映着照明燈煥發的幽亮光點，“搞到那些情報，確實不太容易。他習慣於殺人滅口，事成之後，知情者一律了結。壞事做太多，他害怕冥冥之中有報應，不時去寺廟裏燒香祈福。他自己都不知道，他跪在神佛前闡述罪過之時，一牆之隔外，有人躲在暗處聽牆角。”
林淺莞爾一笑，細密羽睫掩映的桃花眸媚成一汪春水，細長眼尾浮現起迷離風情，“花費那麼大的心思探聽他的家事，只爲借刀殺人。還好，功夫不負有心人，你得到你想要的結果。”
顧硯辭斂眸，凜聲說：“這才哪跟哪，所謂家破人亡。他一大家子就死一個，算不上家破人亡。”
這話近乎直白，林淺分秒間領會其意。
喫過晚餐，倆人離開後花園。
進了電梯，林淺背靠牆壁，跟顧硯辭商量，“今晚不去醫院，回家住好嗎？”
顧硯辭不問原因，爽快答應：“行，你想住哪裏住哪裏。”
玉蘭花路燈夾道的主幹道上，顧硯辭駕駛着深紅色的法拉利跑車，以50KM/小時的速度，平穩行駛。
跑車轉了個彎，開往郊區之時，一輛挖掘機“轟隆轟隆”地開過去。
顧硯辭透過挖掘機的車窗，瞧見駕駛員的側影，他突然停車，右手搭在方向盤上，骨節清晰的指骨有一下沒一下地敲打，神色大有深意地問：“顧太太，咱回去也是無所事事，免費的熱鬧，你看不看？”
林淺不解其意，左看右看看了一圈，她面露疑惑：“免費的熱鬧在哪裏？我看不到呢。”
顧硯辭調整跑車的後視鏡，盯着鏡子裏遠去的挖掘機說：“想看熱鬧，得跟上她。”
“他是誰？”林淺飛速運轉大腦，“又是江凱風的大舅子？”
“不，是他前妻。”顧硯辭的手臂搭上跑車的車門，嘴角微揚，笑容散漫：“那句話說的沒錯，千萬不要得罪女人。”
林淺瞳孔地震，“啊，是她。”
她興致昂揚，嘿嘿嘿，大晚上開着挖掘機橫行霸道，要幹嘛呢？
拆了江家？
越想越興奮，林淺摩拳擦掌，“跟上她！”
顧硯辭調轉車頭，跟上挖掘機。
挖掘機一路行駛，來到一處佔地頗廣，猶如公園的場所。
林淺正想借着路燈的照耀，看清這是哪裏，有個門衛模樣的人，從一間小屋子裏走出，衝着挖掘機喊：“走開走開，這裏是安葬江家列祖列的私人陵園，未經允許，外人不得擅自入內。”
伴隨機器發出的沉重轟鳴聲，挖掘機巨大的剷鬥朝着門衛揮舞，大有將他剷起來的架勢。
同一時間，駕駛室的車門打開，身穿黑衣的女人探出上半身，咬牙切齒地喊：“一邊去，敢攔着我，我先解決你。你不過是個一個月拿點看門費的門衛，犯不着搭上性命。”
於是本着爲自己考慮的心態，門衛回到門衛室。
挖掘機大搖大擺地行駛進陵園，跑車隨後跟進。
那個黑衣女子，瞧見跑車，再度從駕駛室裏探出上半身，“什麼人？”
顧硯辭停車，實話實說告知：“看熱鬧的，你繼續，我們只看熱鬧，可不會多管閒事阻擾你。”
黑衣女子不再搭理他，她操作着挖掘機，一頓亂挖。
“嘩啦啦——”石塊掉落聲響徹雲霄，挖掘機偌大的鬥杆一搖一擺，剷鬥挖爛一塊塊墓碑，挖出深埋地下的骨灰盒。
四周灰塵瀰漫，顧硯辭升起跑車的車蓋，隔絕撲面而來的灰塵。
他盯着持續挖掘墓碑的挖掘機，略帶遺憾地說：“可惜，江凱風不在這裏。”
林淺右手握成拳頭，抵着嘴脣，呵呵直笑，“看見自個的祖墳被挖，他得氣死。我以前覺得，我是報復心最強，最變態那個。今天才知道，我才哪跟哪，強中自有強中手，變態中更有變態。”
她鼻子抵上車窗，目光追隨着忙碌個不停的挖掘機，“我也是變態，她瘋的一批，我不覺得她過分，還由衷理解她。”
挖掘機挖掉最後一塊墓碑，又“吭哧吭哧”地挖掘地面。
林淺納悶：“她要幹嘛呢，挖地三尺？”
幾分鐘後，一股濃烈的惡臭味，從車窗的縫隙之間灌入。
林淺捂住鼻子，皺着眉頭喊：“啊，臭死了，我要吐了，快走快走。”
顧硯辭發動跑車，駛出陵園，一直行駛到路燈夾道的主幹道上。
他搖下車窗，尚能聞到陵園方向飄來的惡臭味兒。
他加快速度，再行駛出幾公里的距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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惡臭味消散，林淺放下捂着鼻子的右手，開動腦筋尋思一陣，剎那間恍然大悟，“我明白了，她最後那一頓挖，挖爛了通往污水處理廠的地下排污管，管子裏的糞便嘩啦啦涌出來，怪不得那麼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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