嫿嫿跟雲箏回家以後,叮囑景榮等人,將他們去了何馬鎮的事,換成去了城外的莊子上。
月末的幾天,鎮上氣氛異常的壓抑,衙役們不知道來來回回在找什麼。
而百姓也傳言,巨蟒渡劫失敗,需要一千個童男童女,正在到處蒐羅好看的小孩子。
這傳言搞得人心惶惶,甚至還有傳言,不是巨蟒渡劫,而是大禹劫難降臨,皇陵的龍氣散出來了。
每家每戶的孩子都被大人被嚴令禁止的關在家裏不讓出去。
巨蟒渡劫什麼的,嫿嫿覺得是無稽之談,可她清楚的是,有人藉着巨蟒渡劫之事,企圖混淆視聽,將人們作惡的事情歸咎到畜生身上去了。
也不知道蕭平威請的那大神給不給力,那些女孩子的家人是否也在暗地裏尋人呢!
沉悶的氣氛一直持續了到了二十五這日,蕭平威也從莊子上回來了。
“怎麼樣?有沒有消息?”
嫿嫿看見他回來連忙激動的問。
蕭平威看着她滿懷期待的樣子,有些不忍心告訴她真相。
可上頭那位,如今越發昏聵,誰也不知道他此時此刻在要做什麼。
面對嫿嫿殷切的目光,他低下頭,悶悶的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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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頭傳信了,這些孩子都是走散在白馬鎮的,該回家的就安排人送他們回家。”
蕭平威頓了頓才說,“其實這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起碼這些孩子的名聲沒有受損,何馬鎮的那些人已經祕密被押送京城去了,上頭有人壓着,大人不讓我們插手此事。”
嫿嫿聽到這裏,眼裏的光瞬間淡了,是她太想當然了。
窮人的命,在那些人眼裏,壓根就不是命,或許在他們眼裏連個玩意兒都算不上。
閻王打架小鬼兒遭殃,這些孩子的遭遇也只是冰山一角,上頭那位之所以這樣做,不就是爲了制衡三皇子跟太子嘛。
他究竟是想幹什麼呢?
一個是寵妃之子,一個是皇后的嫡子,鬥吧,鬥來鬥去的,遭殃的還是這些底層的百姓。
那些人做慣了人上人,怎麼可能會將百姓放在眼裏呢。
這不是後世,這是人分三六九等的皇權社會。
罷了,該怎麼樣就怎麼樣吧,她只是個普通人,她不是救世主,她不該有那些情緒的。
嘆了口氣,嫿嫿擠出一絲笑意,“那些女孩子呢,她們現在在何處?”
“在縣衙,王大人那裏。”
蕭平威下意識的說完,想到縣令的傳來的話,試探的問道:“還有兩個孩子不願意離開,她們家裏已經沒有什麼人了也不願意回去,她們想自賣自身,可縣令大人忙着送那些回家的孩子,一時也找不到合適的地方安置她們。”
嫿嫿聽着他的話,半天了沒吭聲,眼睛望着自己的腳尖,不怪那些穿越女拼了命,哪怕不擇手段也要往上爬。
實在是這種生命掌握在別人手裏的感覺太糟糕了。
她們接受的教育讓她們無法冷眼旁觀,可身份低微,她們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
誰不想生活在盛世呢,可每一個盛世都是有代價的,試問她自己,她還做不到了爲了衆人犧牲自己。
嫿嫿低頭沉默了很久,久到她自己覺得身上發冷,久到蕭平威以爲她不會開口的時候。
她開口了,“你將她們二人帶回來吧。”聲音平淡自然,似乎什麼事情沒有發生一樣。
“家裏缺兩個丫鬟,正好可以照看團團。”
她還是適應了不了隨便“買”個人回來,這跟買塊地不同,跟買牛羊雞鴨買菜更不一樣。
可這不是她能改變的,她只能顧好自己的一畝三分地,護着自己的幾個孩子,如今只是在小鎮上尚且都如此左右爲難,等到了京城,恐怕纔是真正的夾縫求生了吧!
“夫人放心,我這就去將人帶回來!”
蕭平威離開了,嫿嫿卻還靠在椅子上,臉上帶着譏諷,輕嘆:沈嫿嫿,別自以爲是了,每個人有每個人的命,什麼時候生,什麼時候死,你改變不了的!!
改變不了的!!!
雲箏站在外面,望着花廳裏的人,背影消瘦而單薄,可他知道,她的身體裏蘊藏着巨大的能量。
她善良,正義,她從不說自己好,可她一直以身作則,教他們爲人處事,將他從泥潭裏一次次拉出來。
隔着花廳,隔着廊檐,感受着姑姑身上的悲傷,她知道姑姑在不甘什麼,那些孩子如果被送去肅北,等待她們的將會是什麼,可想而知。
可如果將事情鬧開了說,那些拼了命逃出來的女孩子,卻不一定有活下去的機會,姑姑肯定也在爲這個難過吧!
家族名譽,女子貞潔,都會像一道道鞭子一樣,狠狠抽打着她們,時時刻刻都在她們的腦海裏跳出來,一次又一次的提醒她們自己,曾經被人擄走的不堪。
最後,就算是她們家人不在乎,可當有一天這些事情被別人扯出來的時候,她們又該如何去面對?
好一點的,也許還能一輩子藏着掖着這個祕密,雖然戰戰兢兢的惶惶不可終日,但至少也能終老一生。
或者熬到了嫁人生子後,生怕有一天夫君將此事置於牀前對峙,將她們掃地出門,爲成爲家族的恥辱,時刻擔心到了那個時候,她們的丈夫,兒女又該如何去看待她們?
不知他們對她是怨恨,還是覺得她不配爲人妻爲人母,用輕視厭惡的語氣嫌棄她們過去的不堪。
這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些女孩子要經歷的磨難,可對那些加害者而言,只會惋惜他們這次沒有兩人帶去肅北,沒有完成上頭交代下來的任務。
蕭叔此舉恐怕已經是爲她們能爭取的最好的方式了,雖然荒誕卻也不失爲一個好藉口。
不知何時,天空漸漸飄起了雪花,不過瞬間的功夫,院子裏就變得白茫茫一片。
彷彿要用這雪白,將世間所有的骯髒罪惡洗涮乾淨一樣。
姬雲箏看着嫿嫿的背影,暗暗發誓:姑姑,如果能夠讓你展顏一笑,哪怕窮盡一生都我願意。
我願意接受那個禽獸不堪的生父,亦願意接受那些醜陋的血液存在於我的身體裏。
沒有護住母親,已經是他畢生的遺憾,如今,如果可以,他想護着姑姑,讓她永遠都這麼無憂無慮,永遠都是隻一心爲他們操勞的善良的姑姑。
窗外的姬雲箏,目送嫿嫿發呆,自言自語的喟嘆,再到她起身回房。
良久之後,這才抖了抖雪,一步一步走的穩穩的回了東跨院,一頭扎進了書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