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半信半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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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際剛泛起魚肚白,一輛宮中的清油篷車從側門駛出。小黃門甩着鞭子疾馳而過,路上行人紛紛走避。

 早市本就擁擠。

 賣早點的、肩挑手提趕早市的、出門採買的,邊喫邊走的行商貨郎、肩上挎着繩子等活的力夫……都匆匆忙忙。

 “走路看路啊,蠢貨!”

 拉車的馬嘶鳴了一聲,小黃門的鞭子落到一名穿着粗布襖子的老婦人身上。被抽破的襖子底下滲出血跡,老婦人摔倒路旁,揹簍裏滿滿的紅柿滾了一地,在人們腳下被踩成泥。

 老婦人的渾濁的眼眶裏頓時落下老淚,不顧身上的疼痛,爬着去撿剩下的果子。

 篷車裏,周清荷掀開簾子看了一眼在地上狼狽的老婦人,按了按心口。

 不是她心腸硬,穿越到古代,她又能有什麼辦法呢?

 活着已經很不容易了。

 哪怕是文明發達的現代社會,也有惹不起的特權階級。

 這麼一想,她就心安理得起來。

 車輪滾滾向前,一名身着青色官袍的清瘦男人走到老婦人跟前,彎腰幫她撿着四散滾落的紅柿,又從荷包裏摸了幾個銅錢遞給她。

 “謝謝,謝謝大人。”

 老婦人把銅錢合在掌心裏連連磕頭,抹着眼淚去了。

 清瘦男人望着馬車離開的方向,找來一個跑腿的閒漢,吩咐了幾句,自己則坐在路邊一個支起的茶攤上,要了一碗油茶、一塊切糕、兩個風雞翅膀,慢慢喫起來。

 不多時,那閒漢跑了回來,湊到他跟前說了幾句。

 清瘦男人結了賬,把找來的碎銀遞了一小塊給閒漢。

 “長公主府嗎?”

 他微微一笑,兩刻鐘後出現在御史衙門裏。

 “王御史來了,今天您又要彈劾哪位?”一名和他不對付的御史,不陰不陽的掀着眼皮說。

 他倒也不氣,走到自己的位置上,碾了墨就開始寫奏摺。

 公主府裏。

 剛剛用完一頓沉默的早膳,老大就想行禮告退。

 沒有遭受到意料之中的爲難,身後伺候的人給他佈菜時,他眼睛落到哪裏,碗裏就會多了那道菜。

 如此體貼周詳,反讓老大心神不寧。

 秦瑤光淡淡地瞥了他一眼,道:“那個以次充好的管事,我已經交給昨天來的那位將軍去處置了。新的材料今兒就拉來,再有什麼不妥當的,你直接來告訴我。”

 老大一愣,“啊”了一聲,隨即反應過來自己的失態,垂眸道:“勞母親操心,是兒子的不是。”

 這些個應對,都是他在來之前,老二手把手的教過他一遍,怎麼也不會答錯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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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瑤光沒跟他計較,繼續道:“另外,你們院裏的管家娘子該換了,你們幾個商量一下,推一個人上來。”

 聽她這麼一說,老大徹底愣住。

 這麼多年了,他們五人在公主府裏毫無話語權。哪怕是跟他們自己切身相關的事,往往都是到了最後才知道。

 如今,換管家娘子這樣的大事,竟然會問他們?

 秦瑤光知道老大半信半疑。

 在多年的虐待之下,要改變他們的想法,重新建立信任,是個長期工程。

 急不來。

 在老大青澀的臉龐上已初見日後的剛硬,這樣一張臉上忽然露出懵懂的神色,讓秦瑤光不由打心底笑了出來。

 她這一笑,整個室內都彷彿明亮了一個度。

 老大更是呆了。

 這個惡毒的妖婦,笑起來,竟然還很好看?

 秦瑤光假裝沒看見老大的反應,抿了一口茶水道:“當然,如果你們沒有這個人,我就直接指派了。”

 老大這才醒過神來,情切道:“母親,且容我們商議一二。”

 這一聲“母親”,他終於叫得有些真情實感。

 秦瑤光放下茶杯,吩咐身後的白露,道:“把這些點心各裝上一碟,小五最愛喫。這道糟鵝掌沒怎麼動,也一併裝了。”

 吩咐完,她纔對老大道:“你帶回去院子裏去,有什麼只管說,不必拘着。”

 看着老大提着食盒,幾乎是同手同腳的走出門口,秦瑤光再次在心裏偷偷樂了好一陣。

 哎呀,帶孩子也沒這麼難嘛。

 不管他們信不信,她只管對他們好就行了。

 先緊着讓他們喫飽穿暖,讓她騰出手來把公主府理順,再慢慢想他們的教育問題。

 一個個的都不小了,除了老五,都是十歲以上的大孩子。哪怕在現代,七歲也都念小學了,何況是在三五歲就啓蒙的古代呢?

 想來,原書中這五個孩子長歪了,是吃了沒有文化的虧?才把路給走得偏執了。

 趁着晨光正好,秦瑤光開始她的鍛鍊計劃。

 也沒走遠,就在園子裏慢慢散步。鄧嬤嬤想伸手扶,她沒讓,她這個身子骨太弱了,得靠自己來。

 一邊走,一邊商量着外院管事的人選。

 要替換曾夏很簡單,王管事的位置很重要,她需要一個合適的、有能力的、忠心的人。公主府裏的下人構成複雜,這不容易。

 鄧嬤嬤提議了幾個,秦瑤光都不置可否。

 她的管理經驗告訴她,隔空打牛要不得,要看簡歷,還要面試。

 “你放個口風出去,讓他們都來找你。給我仔細打聽好了,明兒我先見見人。”秦瑤光吩咐。

 鄧嬤嬤連連點頭,眼裏都是欣慰之色。

 她不知道該怎麼形容,總之這幾日主子的行事很有章法,讓她不似往日那般總是心驚膽戰。

 秦瑤光把鄧嬤嬤的神色都收在眼裏,握了握她的手又放開,低聲道:“前幾日我做了個夢,夢見我衆叛親離……”

 鄧嬤嬤顫了顫,驚悸道:“殿下,您是不是魘着了?”

 幸好如今不在宮裏,這樣的話,豈能是胡亂說的?

 秦瑤光搖搖頭,道:“嬤嬤,你要助我,我……我不想那般渾渾噩噩下去了。”

 鄧嬤嬤是最瞭解最熟悉她的人,不能讓她生疑。

 這個藉口,足夠了。

 果然,鄧嬤嬤張了張口,正要表態時,春分來稟:“殿下,宮裏來人了,皇后娘娘請殿下進宮。”

 她是長公主,是皇帝長姐,哪怕是當今皇后,對着她也不是“召見”而是“請”。

 “知道什麼事嗎?”秦瑤光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