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盛腦子飛快轉着,盤算着可以利用的地方,倒也不覺得揹人爬山有多累,很快翻過了一個山坡,到了村子外圍。
夏天天黑得晚,卻黑得快。
不長的時間,夜幕已經徹底籠罩了大地。
馮宜家看着前面夜色中影影綽綽只能辨出輪廓的房子,和一些零星的亮光,拍了拍人的肩膀,道:“送我到這裏就行,別讓人知道是你救了我。”
孟盛懂,只有隱在暗處不惹人懷疑,才能悄摸摸搞事情。
他找了個離村子最近的地方,小心把人放下,看馮宜家站立不穩搖搖晃晃的樣子,又在附近撿了根棍子遞過去給人當柺杖,這才轉身大步往家走。
幾十年前的家,還沒發生種種變故的家,家裏有着年輕的爸媽和兄弟。
想到這些,孟盛腳下的步子從快走變成了奔跑,很快消失在了夜色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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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宜家見人沒了影子,杵着棍子,忍着身上的疼痛一步一挪的進了村子。
孟家村坐落在羣山環繞的山坳裏,爲防野獸,家家戶戶的房屋用料可以節省,但院牆一定要高大結實。
如今還沒通電,豆大的煤油燈照不了多遠還得花錢出山買煤油,沒多少人捨得用,基本一入夜家家都關門閉戶上牀睡覺了。
馮宜家一路歇歇停停,艱難的走了好一會兒,到了村裏赤腳醫生張大夫的屋子前,都沒被人發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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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體靠在門上,拿棍子咚咚咚的敲了幾下院門。
很快院裏響起了一道低沉的聲音:“來了,來了,別敲了!”
聽到這話,馮宜家知道自己這條命算是保住了,心裏繃着的弦一鬆,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
張大夫原名張靖安,別看是個赤腳大夫,醫術卻不俗,來歷沒人知道,只聽說是十幾年前帶着妻子、孩子搬遷到這裏來的。
自打他來了以後,除了女人生孩子村裏人忌諱他是個男的不讓看之外,什麼跌打損傷,風溼骨痛在他手裏就沒有治不好的。
如今兒女大學畢業都在城裏工作,只兩夫妻還暫時留在這村裏,不過也快要搬走了。
門吱呀一聲開了,一聲低呼過後,屋裏響起了雜亂的腳步聲。
暈倒的馮宜家被人搬進了屋子。
昏暗油燈下,已經準備睡覺的張家夫妻又忙得腳不沾地。
妻子許秀萍給人清洗傷口、換衣包紮,看着人渾身沒幾塊好肉,忍不住對屋外抓藥的丈夫叨叨:“這丫頭的倔得跟驢一樣。
讓她住咱們家,死活不願意。
一個人住在那無人的半山腰。
也不知道遇到了什麼,弄了這一身傷回來?”
張靖安眼睛沒離開藥櫃子,只想起剛剛看到人手臂上的一些痕跡,眼裏的神色莫名,頓了頓回道:“這回你再跟她提提,指不定就同意了!”
許秀萍手裏的動作不停,嘴裏繼續唸叨:“也是,她如今渾身是傷,行動不便,再逞強也有限。
等醒了,我跟她好好說說,怎麼着也得把人留到傷好了再說!
當年你採藥摔傷,要不是她爹揹你下山。
咱們家還說不定如今是什麼光景。
後來人死了,這丫頭跟着叔伯討生活,人又倔得很,給三回東西不定能收上一回,··········”
兩夫妻各自忙着手裏的事,一個嘴巴不停,一個安靜聽着時不時回兩句,似乎跟以往沒什麼不同。
只是張大夫這晚直愣愣躺牀上,想着心事一晚沒合上眼。
這晚村裏和張大夫一樣睡不着的人,還有幾個。
昏黃的油燈下,村長孟成良看着自己的兩個低頭認錯的兒子,氣不打一處來。
眼睛差點瞪成銅鈴,壓低了聲音罵道:“一天天的竟給我找事,老子說了多少遍了,各自找個媳婦正正經經過日子。
你們就是不聽!
非要幹這種給八輩兒祖宗都蒙羞的勾當。
這下把人逼得跳了崖,還生不見人死不見屍的,可好了?”
“等哪天事情收不了場了,連帶着老子、娘統統一起去吃了槍子,你們才滿意是不是?”
邊上的村長媳婦王翠看着兩個寶貝兒子,被他們爹訓得頭都擡不起來了,插話道:“事情都這樣了,你就少說那些有的沒的,如今想想怎麼辦纔是正經。
別忘了我們就這兩兒子,還得指望他們傳宗接代、養老送終,可不能出事。”
孟成良狠狠的瞪了媳婦一眼,沒好氣的罵道:“慈母多敗兒,說的就是你!
要不是當初你慣着這兩小子,給他們錢和東西善後,他們能這麼大膽,犯了一次犯兩次?
這事但凡傳出去一星半點,誰敢嫁進來?
還傳宗接代,做夢差不多!”
王翠很想反駁丈夫:你還不是一樣,一次次的找人壓下這些事,給兒子擦屁股。
不過到底不敢把人惹毛了,怕這男人真撒手不管。
只順毛捋道:“行了,行了,我的錯,都怪我!
現在先說說該怎麼辦?
那死丫頭也不知道是自己躲起來了,還是被人救了?
要不,明天一早你去跟孩子他叔通通氣兒,萬一有人報案了先壓着?”
孟成良被妻子敷衍的態度氣得腦門脹疼,可也不能真看着兒子喫槍子坐牢。
閉了閉眼壓了壓怒氣,才道:“行了,這是最後一次!
明天一早我就去城裏找解放去。
你們也在村裏打聽打聽,看有沒有人看見馮家丫頭?
得儘快把人找到纔好。”
“張大夫那裏着重去瞧瞧,那麼高的地方摔下去,不死也得受傷。
這附近就他一個大夫,只要沒死人大概率就在他那裏。
不過得注意態度說辭,張家跟普通村民不一樣!”
話落又道:“要是馮家丫頭真在那裏,你們放低了身段好好給人賠禮道歉,多出點東西、錢都行,務必把人的嘴給堵住了!
今年可不比以前,聽說對各種犯罪都嚴厲得多。”
“行,我知道了!”王翠答得輕鬆隨意,類似的善後工作做了不止一回,那一套流程早熟悉了,何況還是個無人可依無家可歸的丫頭片子。
事情定了下來,孟成良又對兩個裝鵪鶉的兒子放狠話:“這是最後一次幫你們。
以後再有這樣的事別找我,我就當自己絕了後,隨便你們是生是死!
這回我說到做到!”
孟雲都不知道聽了幾回這樣的話了,暗自撇撇嘴,面上還是恭敬認真的表態:“知道了,爹!
以後再不敢了!”
孟雨無聊的用腳指頭扣鞋,見事情被父母接手,可以放心回去睡覺了,立馬跟着附和:“我以後也不會了!”
孟成良哪裏看不出兩個兒子就嘴上應了,實則根本沒往心裏去。
可也只能嘆氣,無奈的想着:應該是自己上輩子欠了他們的,等哪次他兜不住了,就跳村後的老鷹崖,死了也就不用管這兩個討債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