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奶奶…這些教練已經派人去查了…你…”
“嗯?”她晃動着酒杯,又是一杯一飲而盡。
仗着醉意上心頭,小七大着膽子道,“姑奶奶…你是不是好累?你…多關心關心你自己可以嗎?”
她倒酒的手僵了僵,木訥的瞳孔有些無神的看着小七。
累嗎?
她的人生似乎從何景琛死後,好像一眼就可以看到頭了,除了在痛苦中掙扎着活下去,她已經沒有什麼想要去爲之努力的事了。
“姑奶奶….我好心疼你…”
她皺眉看着眼前醉倒在桌上的少年,語氣少有的溫和,“謝謝。”
給小七披了毛毯後,她迎着風雪出了門。
酒,還要和汪老喝的才痛快。
黑色的Shelby疾馳出了顧家的車庫,她按下了車窗,指尖夾着一根菸,另一隻手扶着方向盤,選了一條基本沒有車會經過的小路朝汪老的陵園開去。
寒風刺骨的颳着臉皮而過,她喜歡這樣的冷冽,至少可以讓她時刻保持着清醒。
一小時後到了陵園。
她習慣性的拿着摺疊睡袋,白酒,只不過,這一次,她多拿了幾瓶。
大雪簌簌地下着,雖然才中午左右,天已經被一片黑暗籠罩住,在有限的視野裏,她深一腳淺一腳的往前喫力的走着。
也許真如小七說的那樣,她是真的累了。
還未到汪老的墳墓前,她放下了懷裏的東西,認真的整理着衣衫。
一陣疾風吹來,她的睡袋被風捲着飛走,她看了一眼,追了上去,這時雪已經很厚了,她伸手去抓,可風太大了,她總是抓不到,大雪遮擋住地上原本有的障礙物,她腳下一疼,整個人跌進了一旁的墳墓旁,吐掉了吃了一嘴的雪,她喘着粗氣,好一會兒,她才從地上爬起來,靠在那陌生的墓碑旁擦着額頭被撞破流下的鮮血。
呆坐了幾分鐘,她緩緩起身重新走到了汪老的墓前。
放下了白酒和睡袋,她清理着汪老墓前的積雪,運動了一會兒,倒也不覺得那麼寒冷刺骨了。
看着乾淨的地面,她重重跪了下去。
“老師,您會不會後悔這一生只選了一個這樣的我做了您的學生?”
這句話說完,直到幾瓶白酒都喝完,她也哽咽着沒再多說一句話。
來了這個國家,她才知道,原來下着大雪的冬季也會打雷,保留着最後一絲清醒,她鑽進了睡袋,今天她確實已經喝醉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一道道驚雷也沒能吵醒昏睡的她。
漆黑的夜裏,她的睡袋旁突然多出了一道人影。
那年輕男人的頭髮有些不符合年紀的花白,他在她身邊站了很久,他什麼都沒有做,只是低着頭看她,好像在緩解着他眼裏要裝不下的眷戀。
“轟….”
又一道驚雷劃破天際,男人緩緩蹲下身,聲音沉沉道,“陶軟,你有沒有一次想過,要去我的墓前看看我?”
……
再次醒來的時候,雪還沒有停,她的頭疼的很厲害。
在原地坐了一會兒,她接了通電話,小七說陶然在顧家等她。
她嗯了一聲,並沒有多問什麼,陶然來找她,她並不意外,以陶然的性子,怕是第一天見到她回來的時候,就已經想要求着她離開這裏了吧?
收拾好汪老墓前的酒瓶後,她出了陵園,一路上,她始終把車速控制的很慢,足足兩個多小時後她纔到了顧家。
磨難來臨的時候,等待的時間無疑是最煎熬的。
車子剛停下,小七就迎了出來。
“姑奶奶,你這是又去哪喝酒了?怎麼這麼大的酒氣?”
她把車鑰匙遞給了小七,淡然道,“應酬,推不開。”
小七再想追問,她已經進了大門。
陶然就坐在大廳裏等着她。
陶軟遠遠看着,那張臉,是那樣熟悉,承載了整個年幼時的回憶,可是,終究一切已經回不去了。
“陶…顧軟你回來了。”
她嗯了一聲,脫了身上的外套坐在了她對面的沙發上。
打火機的聲音響起,她熟練的點了一根菸。
“說吧,要求我什麼?”
陶然侷促不安的看着她,“我…我想求你…別再見他…”
“呵。”
她譏諷的笑着,“憑什麼呢?”
“我….我可以保證,我一定會好好照顧汪澈….”陶然眼神飄忽着,不敢看她。
她靠在沙發上,吐了一口濃濃的煙霧,那煙霧在空氣中形成了一個巨大的白圈,她見着很有意思,可惜,一碰就碎。
她擡起頭,揉了揉眉心,“陶然,你是不是誤會了什麼?我是在問你憑什麼求我?而不是在問你要求我什麼。”
陶然驚愣着不可置信的看着她,眼眶紅的很快,“顧…軟…你變了,連身上的氣味也那麼討厭,以前的你一身都是醫院消毒水的味道,現在,只有滿身的菸草味!”
突兀的掌聲響起。
她似笑非笑的凝着陶然,“連你也叫我顧軟,還何必打什麼感情牌呢?以前的陶軟,她早就死了。”
遺憾的是,以前那個陶軟死的太晚了,否則,這一切一切怎會是今天這副光景?
陶然怕了,怕到牙齒也止不住顫抖的撞在一起,在陶軟面前,她除了感情這張牌以外,她實在沒有能夠拿得出手的籌碼。
“說完了嗎?說完了走吧,這裏,容不下姓陶的人。”
她起身,頭疼欲裂,實在沒心情配合陶然演戲。
剛走了一步,她的腿就被陶然抱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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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姐….我在這世上只有你一個親人了,姐…我求你可憐可憐我行嗎?我求你了…”
陶然聲淚俱下,她的心也確實鈍痛着。
回頭看,她揹着姐姐這兩個字走了好久好久的路,每一步,都那麼沉那麼重,那麼孤涼,直到,這一聲聲的姐姐,把她一步步推進了今天這個萬丈深淵。
沈家父子入獄,汪老死,何鎮文死,何景琛…死,毀了汪澈,數次九死一生。
她欠陶家的,欠陶然的,已經還完了。
“陶然,以後,姐姐這兩個字,哪怕是在我的墳墓前,也不要讓我聽到,我,噁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