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七。
四皇子府是張燈結綵，大紅色的綢布是裏裏外外的掛的紅豔豔，哪哪都是一副喜色。
但站在貼着大紅喜字的府門前，穿着正紅色圓領喜服，頭戴郎官帽的顧燁臉上卻難以瞧出一點喜色來，彷彿這四皇子府的喜事與他無關，他並非今日的主角一樣。
對着前來的賓客也只是禮貌的笑着相迎，可眼底，卻是說不出的情緒，攪着，化不開，也拂不去。
看着不斷走來的賓客，一輛輛接連而來的馬車，府門外鋪就的紅毯布，顧燁不由得問自己是怎麼了。
甚至他這些日子都不知自己的怎麼了，自從沈藝彤和顧明淵成婚的那一天起，他的心裏就好像有什麼東西缺了一塊，無論做什麼都提不起心思來，哪怕面對沈顏熙，這個曾經他放在心尖上的人，這個他一直想要娶的人，想起來的都是沈藝彤的一顰一笑。
哪怕今日他終於要和沈顏熙成親了，終於算是了了他這麼久以來的心願了，可這心裏卻一點不覺高興，反倒不喜。
他知曉沈顏熙一直提醒他成婚之事，他一直不開口，爲的就是想要留住這個位子，哪怕沒知道四皇子妃這個位子永遠都不會回到沈藝彤的身上卻還堅持着，好幾次想要下定決心來許給沈顏熙，最終都沒能夠說出口。
若是沒有麗妃做主，這件事要拖到何年何月顧燁都不知曉。
也罷，此事終歸要了結。
“明王，明王妃到！”正當顧燁深吸一口氣，打算將心裏的那些雜亂得不知該如何收拾的情緒全部收下去時，耳邊傳來了家丁通報的聲音。
分明顧燁明白如今沈藝彤已經是明王妃，明白該要把一些東西了結，可一聽到沈藝彤的名字就控制不住的急忙轉過頭去。
此刻沈藝彤正順着顧明淵的攙扶從馬車上走下來。
她梳着尋常的墮馬髻，帶着簡單的翡翠墜白玉的朱釵，穿着一件素白暗紋梅花的滾銀鼠毛披風，在一片豔麗的紅中染出一抹素雅。
肌膚如玉，雙眸似珠，雙脣點着硃紅帶着些許嬌媚卻又不覺妖豔，反倒是清冷得剛剛好，似雪地裏走出來的仙女一般，只可遠觀不可褻玩。
“殿下！殿下！殿下！”身邊的管家見顧燁愣住了神小聲的急呼了幾聲都沒有反應，連忙拉了拉他的衣袖。
顧燁這纔回過神來，才發現顧明淵和沈藝彤已然走到了他面前，連忙將視線收回來。
“老四，本王的馬車有什麼東西嗎？讓你看的如此入神？”顧明淵疑惑的話裏帶着不悅的冷冽。
顧燁心虛自然面對顧明淵就有些慌張，頓了頓才轉眼看着顧明淵如常道：“沒什麼，只是沒見過皇叔這輛馬車，所以多看了兩眼。”
“這馬車是你皇嬸新買的，本王倒是不覺什麼，她喜歡便就由着她買了，若是其他，老四要是喜歡便就送給你了，不過這馬車是你皇嬸買的，本王就不能送了。”
顧明淵笑說着，可顧燁的臉色卻是倏然鐵青了下去。
站在一旁的沈藝彤是瞧着顧明淵費力才憋住笑，她倒是沒想到顧明淵喫起醋來竟這樣的透着孩子氣，半點不顧這顧燁今日是新婚大喜。
這馬車代指的就是她，別的他都可以不計較，可她是他的，可就沒有一步可以讓了，話裏話外讓顧燁別惦記了。
顧燁自然也是聽得出來的，怒視着顧明淵藏在袖裏的手是止不住的握緊，恨不得一拳打上去。
分明，分明這輛車一開始就是他的，本該是他的！
“皇上，麗妃娘娘駕到！”正當氣氛變得劍拔弩張，沈藝彤正打算開口把這事給撫開的時候，身後傳來了太監拔高的尖銳聲。
一聽皇上和麗妃來了，所有人誰也不敢多耽誤，立即轉過身行禮道：“參見皇上，參見麗妃娘娘。”
“無需多禮，平身吧。”皇上走着輕道一聲，雙眼看着站在門前的顧燁和顧明淵沈藝彤三人神色微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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麗妃最是瞭解顧燁的，見他方纔的神色就知曉是出事了，當着皇上的面，如今他們可不能再有什麼事來，走上前立即笑問道：“燁兒與你皇叔皇嬸說什麼呢，這般入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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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麗妃瞭解顧燁，顧燁自也知曉麗妃爲什麼會許沈顏熙嫁給他，當下將所有情緒收斂下來道：“沒什麼，只是說起皇叔的新馬車，聊了幾句罷了。”
“一輛馬車也能了得如此入神，你這孩子真是。”麗妃笑說着轉過頭，看着皇上略帶無奈道：“皇上您瞧瞧，這都要成親的人了，還如此。”
“叔侄之間感情好自是什麼都能聊，只是十四你也莫與燁兒多言了，這門外還有這麼多賓客呢。”皇上說着便往府內走，輕飄飄的一句話敲打了兩個人。
皇上不在這事上多做什麼，顧明淵自然也沒心思多言，微微頷首，領着沈藝彤便就跟着一道往府內走。
沈藝彤這一跟着顧明淵走，顧燁的視線也不由自主的跟着去了。
哪怕如今是看着她的背影，這心中都莫名的覺得喜悅，也更覺不甘，若不是……若不是皇上橫插一腳，也許沈藝彤能夠回到他身邊。
顧燁看得出神也想得出神，半點沒有聽到不斷靠近的喜樂聲，甚至連花轎都停在了府門前，都未回過神來。
“請新郎官踢轎門，迎新娘子入門。”喜婆提着嗓子高聲喊起來，坐在轎子裏是沈顏熙也緊跟着心提了起來幾分，期盼着聽到那響動聲。
可等了片刻也沒見一點兒動靜。
“殿下！殿下！。”隨着衆人的目光都疑惑的看了過來，身邊的官家是着急的小聲急呼。
“怎麼了？”回過神來的顧燁見眼前早已經沒有了沈藝彤的身影，不悅的轉過頭來。
聽着顧燁這一聲不悅至極的聲音，官家更是急得大汗直冒，更是壓低了聲音道：“殿下，您今日是怎麼了，花轎都來了，您要踢轎門了。”
聽着這話顧燁才轉過眼去，這纔看到花轎的的確確已經停在門前了，而周圍的賓客都疑惑不解的看着他。
頓覺自己真是沒了魂了，趕緊走下階梯去，輕踢了一腳轎門。
雖然尷尬，但喜婆到底也是見過不少的，立即就笑着打圓場道：“新郎官踢轎門，新娘子出轎子咯。”
說着就將轎簾撩開來，伸手將裏面的沈顏熙牽出來，轉身背在背上。
趴在喜婆背上的沈顏熙臉上的笑容已然褪去了不少，眼裏染着一分羞怒，畢竟這當着這麼多人呢，她都到了門前了，顧燁卻那般脾氣不悅，甚至都沒意識到花轎來了。
這要旁人如何看，如何想。
“四殿下今日大喜怎麼反倒不怎麼高興的樣子，幾次失神了。”被喜婆揹着往前走時，在一片嘈雜聲之中沈顏熙突然聽到一個聲音。
“應該是因爲那明王妃吧，都是明王妃來了之後四殿下才失神的，想來也是，那明王妃到底當初是四皇子妃，如今來四殿下和自己妹妹的婚宴，這說起來也是有點那什麼，四殿下看了她，可能心中不捨吧。”
“不捨？不會吧，聽聞四殿下當初可是極爲厭惡她的。”
“你可別忘了，他們和離後四殿下可是三番四次想要接她回來的，這人啊，說不清楚，說不定這失去了就覺得珍貴了，可惜啊，現在也沒機會了。”
聲音隨着喜婆揹着沈顏熙越走越遠也漸漸聽不清了，可沈顏熙臉上的笑容已然全數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