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柏緩緩摟住哭得暈厥的妻子,“芸兒,我們先都出去。讓枝枝看看阿允的病情。”
他們從來沒想到,枝枝居然就是神醫北枝。
還好有閨女兒,救了阿允。
曾芸紅着眼睛,握着女兒的手,“枝枝,你二哥就拜託你了……”
明枝緩緩點頭,“媽媽。放心。”
她看向衆人陸陸續續都離開了病房。
薄老爺子也嘿嘿笑着看着自家孫子,“阿洲,爺爺跟你說個話。保證是你愛聽的,關於你老婆的。”
薄司洲眉頭微勾。
他嗓音低磁淡淡道:“你最好是。”
男人久久看了會兒小姑娘,離開病房。
溫西故與姜知心離開。
姜梔也跟着嘉珩哥一起出去了。
病房裏,只剩下兩人。
早晨天還矇矇亮,紗白的窗簾隨風搖曳,緩緩飄動。
地下,投射着陽光倒影。
病牀上,男人冷白的皮膚更顯無血色。
溫允眸子看着她,良久。
久到一個世紀那麼漫長。
他輕薄的脣緩緩動了動,“我怎麼了?”
他彷彿,睡了很久。
明枝看向陽光灑在二哥的瞳孔裏。
宛若琥珀色,他冷白的皮膚很是俊朗。
她緩緩走近,看了眼儀器,心率正常,很好。
她看向男人,坐在了他的牀邊,看着他滿是猙獰疤痕的腕子。
她微笑輕聲道:“二哥,你只是睡了一覺。”
溫允眉頭微擡。
男人骨節動彈一瞬,沿着上頭,是血漿之後的點滴。
明枝緩緩說道:“因爲你太累了。所以睡了一覺。醒來後就好了,以後會有更多的人愛你。”
她微微一笑,杏眸透着晶瑩。
“二哥。”
少女嗓音溫柔低軟。
溫允眼皮半掀,他發現她今天格外好說話。
也出乎意外的溫柔。
他動了動脣,正想說什麼。
明枝已然站起身,他親眼看着她,緩緩朝着他。
她閉眼,輕輕抱住了男人的腰身。
似是給他一個極大的寬慰與鼓舞。
溫允脣微動,這丫頭,吃錯藥了?
只見明枝埋在被子裏,她抱着男人的腰,低聲道:“這些年,一定很辛苦吧。”
男人身軀狠狠一怔。
那些陰暗的,骯髒的回憶不斷涌現。
他骨節修長微屈,看着自己手腕上已經被縫合的傷口。
他只記得,那一瞬間。
唯一有些不捨得的是,某個小鬼。
她要是知道他死了,她會哭嗎。
他從沒見過她哭鼻子的樣子,她驕傲的像朵玫瑰。
明枝自顧自緩聲道:“紀荷什麼都跟我說了。我也有瞞着你的事。二哥,影后冷枝是我,神醫北枝也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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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允渾身用力一僵。
他脣色蒼白,怔忡看着埋在自己懷裏的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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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此刻,乖順的像只貓兒。
明枝緩緩起身,她小心翼翼拿出護着的《聖經》。
她妥善放在他的手心。
“它沒有丟。它一定是知道,你捨不得扔下它。”
她杏眸裏,閃爍着晶瑩的光,微微笑着。
溫允第一次覺得。
她笑起來比哭還難看。
這丫頭,還是哭吧。
他接過聖經,看向空空的血漿袋上,序號第六袋。
溫允薄脣微動,啓聲道:“誰爲我獻的血。”
明枝道:“薄司洲。”
她知道,他心疼她,纔會把所有的血都讓他自己去捐。
他卻什麼都不說。
溫允脣角淡泊,“我從不欠人情。”
明枝微微擡目。
他看着她,眸子漆黑閃爍,“你想嫁給薄司洲。我同意。”
他起初不願,是覺得薄司洲照顧不好她。
但現在,他放心了。
明枝微頓,同意了?
“二哥怎麼就同意了,不考慮下?”
之前還堅決不允許她跟薄司洲來往。
溫允不鹹不淡掃向她。
他勻稱修長的骨節冷白,擡手彈了她的額頭一下。
“你這樣的。能嫁出去就不錯。薄司洲眼瞎,你也眼瞎。你們倆絕配。”
這話不知道是在損還是誇。
明枝:“……”
鑑定完畢。
醒過來的二哥還是那個嘴毒的二哥。
王鈿也已經判了死刑,臨近處決,二哥再也不用飽受陰影折磨。
她緩聲道:“二哥,等你傷養好。我的新劇本也改好了。圓滿的結局一定會讓我們這部劇大爆的。”
溫允看着她清豔動人的臉,許久。
他傷口處,隱隱有些作痛。
陽光有些晃眼,男人眉頭微擰,他閉眼道:“我睡會。”
明枝點頭道:“好,等晚飯的時候,我來叫二哥。”
她給他掖了下被子,離開病房。
溫允俊臉淡泊。
他修長的骨節開了醫院裏的電視機。
屏幕上,正播放着王鈿被抓入獄悔不當初的模樣。
他想起王鈿來找自己時的對話——
“聽說你們兄妹關係好,不介意我碰你妹妹吧?”
“只要她上戀綜,我總有辦法弄她。想要她安然無恙,可以啊,除非——”
“除非哦……你死了,哈哈哈……”
“阿允,活在回憶裏很痛苦對不對?死了一了百了,那是你的解脫。”
“相信我,不會再有痛苦,你妹妹也會安然無恙的。因爲我只想你死啊……”
王鈿陰鷙怪笑的笑聲,此起彼伏。
隨即而來的,便是不可控的男人的抑鬱症的爆發。
耳鳴、黑暗、刀子、手腕、血。
滿地的鮮血。
搶救。
……
溫允閉上眼。
他摁滅了遙控器。
室外的陽光透了進來。
他想起她說的話。
【二哥,你只是累了,睡了一覺。睡醒了,一切都好了。】
【以後,還會有更多的人愛你。】
這一刻。
溫允從未覺得有哪一刻比現在更加輕鬆。
他冷白的骨節,緩緩輕撫着古老鎏金的《聖經》。
原來,死亡並不是解脫。
愛才是。
……
明枝出了病房,溫家人很是掛心。
曾芸忙問道:“枝枝,你二哥怎麼樣了?他還好嗎?都怪我,這三年來,我從來沒理解過他,疏忽了他……我不知道他病了,病得這麼嚴重……”
曾芸滿眼都是淚,眼睛通紅抽噎着。
阿允他受了那麼多的苦!
他爲了溫家,犧牲了從前那個快樂的溫允。
他把自己僞裝起來,是爲了不讓他們擔心,不讓他們爲他牽掛。
可這三年,他們做父母的做了什麼?
哪怕一句關心的話……
溫柏安慰道:“芸兒,這三年你也很痛苦。不斷的陷入自責。阿允避着我們,是他在愛我們。我們都是用彼此的方式在愛着對方。”
明枝緩緩看向爸媽。
她輕聲道:“二哥已經轉危爲安了。爸媽別擔心。有我在,二哥會好起來的。”
曾芸哭着掉淚,“那就好……那就好!”
衆人心底都舒了一口氣。
薄老爺子咳嗽一聲,說道:“雖說我們薄家人從不邀功。但我還是得爲我孫兒說一句啊。我們阿洲獻了六袋血。沒有阿洲,溫允他怕是——”
薄司洲眉頭冷跳。
他俊臉冷沉,嗓音淡淡道:“在說什麼。”
他向來不喜歡這些東西。
明枝也心疼,她默默到他懷裏,輕輕給他的針管傷口揉着。
她低聲道:“還疼不疼?回去我再給你吹吹。”
薄司洲被小姑娘哄着。
男人脣角微勾道:“疼着呢。”
某個老男人,就是不要臉皮。
明枝這回沒罵他。
她就讓他飄一會兒。
曾芸與溫柏閃爍着淚光,趕緊答謝道:“多謝薄爺!多謝薄家捨命相救!大恩大德,我們——”
薄老爺子說道:“什麼大恩大德無以爲報。你們把女兒嫁過來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