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點燃紙張的手猛地僵住,眉間緊緊擰在一起,“軟軟,天涼了,我先送你回家睡吧?”
“何景琛,據我所知,老爺子的身體很好的,如果這件事沒有發生,你爸爸,就算再活幾十年,也不是問題的。”
她點了一支菸,眯着眼睛看着何景琛,似在審視他。
“你餓嗎?想喫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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燃燒起來的紙張被放進靈堂前的火盆裏,騰起幽幽藍光,映着何景琛憔悴的臉龐。
“呵。”
想逃避嗎?覺得痛苦嗎?
她站起身端起身旁桌子上的水杯,緩緩走到何景琛身旁。
“滋…”
火盆裏的黃紙被她澆滅。
何景琛僵在原地,足足沉默了幾分鐘後,機械地將火盆裏的水倒掉,重新拿了幾張黃紙。
打火機剛要被他按動,陶軟就握住了他的手腕。
她蹲在何景琛的身邊,眼神中只有憎恨,彷彿就算他此時已經這樣破敗,也不能抵消她心底痛苦的千萬分之一。
“何景琛,你這樣的人也會有怕的時候嗎?”
“冷嗎?手怎麼這樣涼?”
何景琛擡起頭看她,目光沉沉。
這是到了葬禮現場,他第一次看她。
“何鎮文…”
“陶軟!”
她突然看着何景琛笑了,笑的零零碎碎,“你害怕聽到真相嗎?我偏要講給你聽!”
何景琛紅了眼眶,猛地拽住她的手,戾氣的眼神下藏着壓抑的痛苦,一字字似從喉間擠出,“你,不要說,我們還有回頭路。”
“回頭?”
“何景琛,到底是我的夢沒有醒?還是你到了現在還再騙自己?!”
她掙脫開何景琛的手,輕而易舉的扯住他的衣領將他從地上拽了起來。
何鎮文的骨灰盒前,陶軟按着何景琛的脖頸貼在了何鎮文的遺照上,靠在他耳旁幽幽道,“警方的證據,是我給的,何鎮文不能活,也是因爲…”
“陶軟!”
他極力控制的情緒一瞬間失控,他掙脫着,猩紅着雙眼掐住了陶軟的脖頸。
他將她抵在牆角,她卻還是笑着,笑到了額頭上的青筋暴起。
男人陰鷙的臉近在咫尺,“陶軟,你真的以爲我對你的愛可以抵過殺父之仇嗎?”
空靈的笑聲迴盪在整個靈堂。
她勾了勾脣角,帶着幾分邪氣正視着何景琛,“你捨得殺了我嗎?”
時間彷彿止住了。
他的脣角不住的顫抖着,猩紅的雙眼困不住眼底的難過。
看着她因爲窒息越發漲紅的臉上卻依舊是不屑的神情,何景琛低吼了一聲後,一拳拳砸在她身後的牆壁上。
是啊,他捨不得。
他沒有辦法允許自己傷她分毫。
他輸了,輸的一敗塗地。
甚至,即使心裏已經有了答案,可是,只要她不承認,他就相信。
痛苦,一旦被挖出一道裂痕,人就會被全部吞噬。
有十餘分鐘的時間,陶軟冷靜的看着何景琛發瘋。
她總覺得,這世上再沒有什麼,能比看着何景琛受苦還能夠安慰她的事。
煙盒裏只剩下最後一根菸了,她摸了摸肚子,時間該到了。
就算何鎮文和她有血海深仇。
可總歸何鎮文也是她肚子裏孩子的爺爺。
如果真的存在某些不可驗證的事。
她最後的虔誠,是但願這個可憐的孩子路上不那麼孤涼,至少,有親爺爺在身邊,孩子也不會那麼無依無靠。
點燃了最後一根菸。
她的眼淚突然就砸了下來,不是因爲何景琛,而是因爲她下了這個決定時,肚子裏的孩子就像有了心靈感應一樣,突然踢着她的肚子。
這根菸很長很長,是她祭奠孩子的路。
是她殺死自己的最後一根稻草。
微微火光徹底熄滅,她將菸頭扔進了火盆,看着何景琛頹喪的背影最後一次語氣裏有所溫柔的喊着他的名字。
他以爲是夢,回過頭的時候還未看清她的臉,眼前一黑便暈了過去。
她就站在原地看了何景琛許久,連她自己也不知道她究竟在想什麼。
半響後,她蹲下身,將紅色禮服的裙襬綁在了腿前,靈堂外是有人看守的,想光明正大的帶走何景琛並不是容易的事。
她拖着何景琛,聽着西裝貼在大理石地面摩挲出的聲音,一步一步走向大門。
大門嘎吱的一聲響起。
除了站姿整齊的兩行保鏢,先看到她的人是文仲。
“陶小姐…何總這是..”
“你不是看到了嗎?我要帶他走。”
她漠然的迴應着,冰涼的眼神像刀子一樣割在文仲的臉上,“動手吧,我躺下,何景琛留下,你們躺下,我帶走他。”
文仲頭皮發麻,陶軟的醫術他見識過,可是要他對陶軟這樣嬌弱的女人動手,他…
這個想法還沒在心裏站穩腳跟。
眼前似閃過一個黑影,緊接着一聲慘叫,離大門最近的保鏢捂着胳膊半跪在地上。
文仲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議的看着陶軟。
“陶小姐…你…”
“別廢話。”
拳風打過來的時候,文仲眼皮猛跳着躲開了。
保鏢見狀,像見了怪物般,哆哆嗦嗦的圍住了她。
他們都是何景琛近身的人。
這半年一直負責保護陶軟的安全。
直到接連幾個人倒下,他們還是不肯相信現在這個出手極其狠毒的女人是那個平日裏嬌滴滴的何夫人。
也是打到了現在,文仲才意識到事情不妙。
他根本就不是陶軟的對手,可他不能就這樣讓陶軟把何景琛帶走,這是他的職責,也是他欠何景琛的恩情。
幾十分鐘後。
靈堂的大門外,躺着數十名傷情不同的保鏢,她揉着胳膊上的淤青,面色如水的看着文仲,“你,還要打嗎?”
“陶小姐….”
她暼了一眼文仲,跌跌撞撞的托起躺在地上的何景琛。
剛走了一步,文仲就擋住了去路。
“陶軟!”
“嗯?”
她有些恍惚的尋聲看着文仲,陶軟這兩個字,似喚醒了她一點理智。
“我知道…我知道你受了很多委屈,可是何總,何景琛,他真的很愛你…當初他對你做的那些事,他真的已經後悔了..陶軟,我求你了,求你可憐可憐他行嗎?”
文仲紅着眼眶哀聲乞求,他深知,以他的實力是留不住陶軟的。
“可憐他?”
她紅脣輕啓,重複着文仲的話,眼底盡是譏諷。
“陶軟,何景琛已經沒了爸爸,沒了事業,你就不能…”
刺耳的聲音突兀的響起。
文仲還未來得及感覺到疼,右側的胳膊已經垂到了腿間。
他不可置信的看着陶軟,如鯁在喉。
他不敢相信扯斷他胳膊的人曾是那個一次次對他有救命之恩的人。
“我的手上,有特質的藥物,關節斷開處,永遠也接不上了。”
這是她留下的最後一句話,一陣轟鳴聲後,車子疾馳而出,陶軟和何景琛的身影消失在黑夜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