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明淵的語氣裏卷着怒火，雙眸注視着沈藝彤，她彷彿都能從那黑亮的瞳孔之中看到火光。
而這種怒並非憤怒，是失望之中從最深處迸發而出的火，無可奈何，燒的是自己。
沈藝彤明白自己是惹了貨了，也恨不得狠狠的打自己的嘴巴一巴掌，把方纔所有的話全部都給收回去。
她明知曉，明知曉顧明淵心中有自己，明知道他喜歡自己，偏偏說這樣的話，這不就等於不相信他，在他的心口插了刀之後又將其放在火上烤嗎？
她深知自己不該如此，但她那時也不知是怎麼了，就是……就是心裏想到這個，有些說不出的滋味，就那麼說出了口來。
愧疚的低下頭，手在棉套裏攪着，低聲歉道：“我不是你想的那個意思，我聽到了，我……我以爲王爺就是當時爲了不娶芙蓉郡主所以……”
“當着皇上的面說的話，彤兒以爲是可以出爾反爾的？你以爲皇上不會拿此事來做由頭？你以爲本王會拿此事隨口而言？”顧明淵一句一句的逼問，語氣忍不住的一句比一句重，心頭的火也不知爲何的燒得猛烈。
沈藝彤被他逼問得是不斷往後縮，縮在馬車的角落，愧得把頭低得更加的低，聲音也跟着沒底氣的低下去。“我想着王爺到底是王爺，後院總不能只有我一人，而且王爺很明白，我對王爺未必能夠動心，這是一輩子的事，如果一輩子都不能的話……”
“那本王就等一輩子。”不等沈藝彤說完話，顧明淵就毫不猶豫的回答了她，甚至他自己都驚異，怎麼就這樣沒有半點猶豫的就應了。
顧明淵這極快沒有片刻停頓思考的回答把沈藝彤嚇得猛的擡起眼來，看着他眼裏的篤定，心止不住的不斷砰砰跳。
她曾經聽過一節有名的心理學家的課，具體的東西她記不得了，就記得一個最簡單的，那就是人在沒有任何猶豫的情況下的第一反應都是心中最真實的反應，半點都摻雜不了假。
可面對顧明淵的真實和篤定，她卻有些承受不起，她害怕，她開始畏縮。“我……你這樣，我壓力有點大。”
不是有點大，是很大很大很大。
沈藝彤承認，她的有心動。
幾天前，她還不肯承認那些奇怪是因爲對他所有心動而造成的，但現在，她不得不承認，是心動了，而且比一開始要深幾分。
她會開始真的考慮他的想法，他的以後，他們的以後，甚至心中會因爲一些事不高興，喫醋，旁敲側擊的來試探，這都是喜歡的表現。
但是，她不敢貿然上前。
顧明淵的顏值放在這裏，別說是她，任由哪一個正常取向的女人，這樣一個俊朗無雙的人對自己噓寒問暖，會不心動？
所以，沈藝彤擔心，擔心這樣的心動只是因爲顏值。
而顏值這個東西，看的久了，會淡，如果她貿然進一步了，那麼一旦淡了呢？她難受，也對不住顧明淵。
看着沈藝彤的頭又低了下去，縮在角落裏似一隻不知所措的小兔子，顧明淵突然覺得自己似乎把她逼得太緊了些。
明明，明明他一直認爲他們之間要一步步來，他不知他心裏對她到底有幾分，也不知道喜歡到底該是如何的，甚至他很清楚，他們之間是未知的，畢竟那東西到底在哪裏，是否會引起什麼，他都不知道，這事不能激進。
但是卻有時候控制不住，就如方纔，他明知沈藝彤是在開玩笑，可心底那股火不由自主的冒了出來，難以控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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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兒早些對本王動心，就沒有壓力了啊。”顧明淵笑說起來，打算將這事就這樣一如過去一般打趣着拂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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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藝彤知曉顧明淵是在給這事收尾，她隨便推一下，這事就過去了。
若是以前，她會，但是看到了剛剛顧明淵的反應，他的眼神，他的沒有絲毫的猶豫，她覺得自己再推實在有些過分了，而且，心裏似乎也不願意。
抿了抿脣，最終鼓起勇氣來，聲音細微道：“我…我努力試試。”
聽到沈藝彤這細微但卻能夠聽到的聲音，顧明淵頓時一怔，看着她紅起來的雙頰，眼中努力之後留下的一些痕跡和浮上來的羞澀，心頭擁入一股帶着驚喜的暖流。
伸出手，輕撫她的頭，溫柔的勸道：“不必勉強，順其自然便是。”
擡起眼來，看着顧明淵笑眼之中醇厚的溫柔，感受着他掌心裏傳來的溫暖，彷彿整個將她捧在裏手心裏，細心呵護。
這是沈藝彤從未有過的，這讓她的心動容，也讓她更覺愧疚難當。
每一次，都是顧明淵讓着她，每一次都是她退卻，從未，從未有過一次主動，每一次都是話到嘴邊，最後就卡住了。.七
在這件事上，她前所未有的慫。
及時如今，及時是她知道自己太慫了，但卻還是無法開口，只能慫下去。
“好了，時辰不早了，你身子還沒好透，別在外面待太久，否則薛神醫又得要說你了。”顧明淵幫着沈藝彤轉移話題，鬆開手，轉過頭喚：“回府。”
馬車行駛起來，沈藝彤依舊坐在角落，看着顧明淵，覺得自己真是太沒用了些，但卻也真是沒有辦法，只能亦如她所言，努力試試。
不管如何，對他是有心動在的，那麼至少怎麼也不會說對他一點感情都沒有，多多少少是能夠回報的。
她盡力試試，看能不能多些。
沈藝彤以爲感情能夠像生意一樣，只要努力就能有，努力的多就能多，可她不知，有些東西早已在不知不覺之下埋在了心底了，無聲無息的發芽，一旦長成，根本不是最初能想象得到的大小。
不過如今她是半點都沒洞悉，顧明淵也是同樣。
一路上，兩人再沒有說什麼，就那麼一路無言的回了明王府。
只是這才下馬車，管家就着急的迎了出來，低聲道：“王爺，王妃，莫公公來了，帶着聖旨來的。”
沈藝彤與顧明淵對視了一眼，兩人都是疑惑。
這個時候皇上突然下什麼聖旨？
可不管如何，莫公公已經到了府上了，看管家這着急的樣子也是來了一會了，自然不能讓其久等，不多言的兩人便心照不宣的快步走進了府內。
走進正堂，莫公公已經站在堂內了。
一見沈藝彤與顧明淵走來，立即笑呵呵的迎上前來，彎腰行禮道：“王爺，王妃回來了啊。”
“讓莫公公久等了，實在是抱歉。”作爲主母，這個口自然是要沈藝彤來開。
“王妃嚴重了，老奴當不起，老奴也纔剛到不久。”
“那就好，本王妃還擔心耽誤了公公傳旨，只是不知，這旨意是何事啊？”看着莫公公手中拿着的旨意，沈藝彤好奇的詢問。
莫公公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的聖旨，笑道：“老奴也沒瞧過，也不知曉，得要王爺接旨了，老奴才能打開。”
要顧明淵接旨，那就是給顧明淵的。
沈藝彤不安的看向顧明淵，顧明淵卻半點不懼，撩開袍子屈身接旨：“臣，接旨。”
他這一接旨，沈藝彤立即跟着屈身下去。
莫公公連忙將聖旨打開，看了看纔開口宣道：“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漸進年關，歲歲來寒，年歲時分更需安康，國以軍安民安而安，特命朕弟明王爲巡軍提督，巡查三軍，以安軍心，以拂軍意嗎，欽此！”
顧明淵頓了頓才擡起手來，“謝主隆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