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半句是誇獎,後半句是嫌棄?
安籍塵一時捉摸不透。
他解開西裝釦子,像個在西餐廳用餐的紳士,矮身坐到蔣點燭的身側。
兩人肩並肩,誰都沒說話,靜靜看着遠處,心思各異。
前面的情侶還在熱切的擁抱,周圍人也在起鬨鼓掌,說着零零散散的祝福。
那求婚的小男孩也很有眼色,立即給周圍人發起喜糖來,小孩子雙手舉着,高興的跑來跑去。
霓虹噴泉閃爍,蔣點燭看着眼前一切,若有似無感嘆一聲。
“年輕真好。”
安籍塵低笑一聲,“好像你年紀很大一樣。”
“畢竟心境不同了。”
情侶相互訴說甜言蜜語,片刻手牽手離開。
安籍塵看着兩人背影,若有似無嘆息一聲。
“我還沒有和求過婚。”
沉默片刻,蔣點燭才玩笑似的道:“都過去了。”
“你不遺憾嗎?”
“以前會。”
換句話說,現在都不重要了,放下了。
可安籍塵不想聽到這樣的答案。
“其實我……”
蔣點燭並沒有給他開口的機會,她扭頭看向安籍塵,“說起來,這麼巧,你怎麼來這邊的?”
“你所在競爭的項目,安氏也在其中,所以我也知道地點的。”
“安氏這麼注重一個新開發區的小項目嗎?”
安籍塵說這話毫不避諱,像是尋常朋友敘舊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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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乎的是某一個人。”
“……”
他低笑一聲,擔心她尷尬,又接了上面的話題。
“附近熱鬧的廣場就這一個,你又是一個人,想要散心只能來這裏,我就來碰碰運氣。”
“安總變成偵探了?”
安籍塵含笑轉頭看向蔣點燭,“也說不定是命中註定呢?”
“要真有這種事就好了。”
蔣點燭抿了一下大衣,藉着這動作,又距離安籍塵遠了些。
駝色大衣立領,豎起來剛好可以擋住她半張臉,她皮膚細膩又白淨,從安籍塵角度來看,零散劉海碎髮彎曲在耳邊,小巧耳垂什麼配飾都沒帶,但卻別有味道,像是海報畫風裏的模特。
她明明有耳洞的,爲什麼不帶耳墜?
許是氣氛太過曖昧,夜風太過和煦,他忍不住低聲問她原因,態度像是緊密無間的戀人。
蔣點燭下意識摸了摸小巧的耳垂,“因爲不喜歡。”
“哪有女人不喜歡珠寶的。”
話一出口,安籍塵自己也有些愣住,忽然想起之前蔣家缺錢時,她典當珠寶。
當時自己聽信了夏梔的話,回家來看她,正見她窘困的模樣。
珍珠散落一地,她彎腰一顆顆撿起。
其實那個時候散落在地的不是珍珠,而是她的自尊。
而他絲毫沒有在意她的感受,反而不住的嘲諷她,珍珠就滾落在他鞋邊,他看着她卑微的身影,嘲笑像刀子一樣扎向她,毫不留情。
他一字一句,拼命劃清兩人的關係,生怕她像狗皮膏藥一樣再黏上來。
後來,他得償所願了。
她終於心如死灰。
兩人的關係就像那斷線的珍珠項鍊,再也串不起來。
墜海那天的畫面他此生不忘。
海風猛烈,她眼裏滿是絕望,同時又有一點解脫。
他在甲板上,伸出手,就差一點點,他就可以抓到她。
可終究還是差那麼一點點,那電光火石間,他想法無數。
想法閃過的太快,連自己都捕捉不到,後來無數個無人的深夜,他把自己關在房間,細細回想,其中有一絲情緒壓抑最久。
那是驚恐後悔。
原來他從未真正面對自己的情緒,他是個藏匿在黑暗中的懦夫。
好在,好在蒼天憐見,她又回來了。
如果那個時候她真的死了,他將愧疚一輩子。
現在他可以補償她,不過要私下裏,悄悄的。
畢竟兩家中間上一輩糾葛仇怨太多。
母親那一關也是過不去的,但平心而論,蔣點燭什麼都不欠他,甚至是他虧欠蔣點燭良多。
要不是自己,她也不會變成現在這滿身傷痕的模樣。
忽然想到她掌心的傷疤,她那麼喜歡設計,這一切都是自己造成的。
安籍塵嘆息一聲。
這一聲嘆息太過沉重,包含了太多情緒,可只有他自己知道。
“抱歉。”
他一向驕傲,不肯向人低頭,即便安家快要破產的時候,即便蔣父看不上他,逼他下跪的時候,即便公司面臨收購走投無路的時候。
看他都能昂着頭顱停下來。
只是如今,面對一言不發,溫柔以對如陽光和煦的蔣點燭,他心中萌生柔情無限,懊惱無限,只希望補償她。
可她什麼都不接受,雲淡風輕,過去的就是過去的。
她甚至從未提起過過去的傷害。
他知道自己不是念舊情的人,如果她找自己抱怨一兩次,他心境或許不會像現在這般。
可她太過冷情,是他萬萬沒有料到的。
果然如傳言一般麼,分開後她越是灑脫不當回事,對方就越放不開。
原來自己也是個俗人。
道歉太空洞蒼白無力。
安籍塵低頭深呼吸,再擡頭時,面前噴泉圍觀的已經換成了另一批人。
他有太多的問題想問她,可又不知該如何開口。
明明外面殷勤的女人那麼多,他偏偏執着一個曾經棄而不要,如今不可能挽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