擱在牀頭櫃上的手機震動一下,屏幕發亮,跳出“老媽”二字,來電鈴聲響徹在病房內,提醒顧硯辭接電話。
顧硯辭看了眼屏幕,原本伸出去準備拿手機的手又縮回來,落在林淺的手臂上。
“接電話,”林淺出聲催促,“旁人的電話可以不接,甄老夫人的電話不可不接。”
顧硯辭拽住領帶扯了扯,薄脣輕啓,吐出兩個字:“不接。”
他猜得到,甄苒打電話,左不過是叫他回家,跟張疏影培養感情。
他任由手機鈴聲響了一遍又一遍,既不掛電話也不接電話。
甄苒也是執拗,顧硯辭不接,她就一遍又一遍地打,以實際行動告知顧硯辭:你不接,我一直打,打到你接電話爲止。
電話又一次打來,林淺欠過身子,拿起手機,遞給顧硯辭,“接吧,你一直不接。以她的性子,很可能要殺到醫院裏來。”
她這句話,隱藏着潛臺詞:你媽來醫院,要指着我的鼻子罵我狐狸精。
想象出甄苒殺到醫院,會掀起的大風大浪,顧硯辭接過手機,按下接聽鍵:“喂。”
“你還在醫院吧?”甄苒在電話那頭命令他,“疏影和那個Q國來的眼科醫生,正趕往你所在的醫院。你跟那個醫生好好溝通,爭取和他商討出最佳的治療方案。”
顧硯辭眼裏的眸光微微一凝,語氣隨意中透着犀利:“然後呢?我猜,您老人家還有別的吩咐。”
“確實有,”甄苒以強調的語氣,叮囑說:“你們幾個討論完,時間肯定很晚了。大晚上的,疏影一個女孩子獨自回家不太安全,你送送她。”
這話近乎直白,顧硯辭的嘴角溢出一絲冷笑。真不是林淺多心,甄苒確實在刻意製造他和張疏影相處的機會。
顧硯辭挑脣一笑,眸光逐漸冷凝,“媽,你忘了嗎?我是已婚男人,我送她回家,要被哪個好事者拍下來發到網上。疑似我劈腿,出軌她的緋聞,分分鐘躥上熱搜。”
“怕什麼呢,”甄苒以成竹在胸的語氣說:“以你的能力,壓熱搜或是撤熱搜不費吹灰之力。壓不住你索性官宣離婚,離婚理由我都幫你想好了。就說林淺患上嚴重的精神病,需在精神病院裏治療一輩子。”
“果然啊,”顧硯辭將話挑明,“你煞費苦心,想撮合我跟張疏影。”
“你看出來了?”甄苒驚愕,“是你看出來的,還是她看出來的?”
不等顧硯辭回話,她緊接着往下說:“看出來我就直說了,我這麼安排,全是爲你好。林淺病得那麼重,可能這輩子都治不好。你縱要對她負責,也要爲自己考慮。疏影真的很好,性情知書達理,學歷又高,能力更是一流,家事也與咱家相配。她的樣貌和身材,也符合你的喜好。你別急着推開她,跟她相處一段時間,你肯定會喜歡上她。”
顧硯辭的眼底繚繞起冷森森的寒涼,確實,張疏影此人,他挑不出錯,甚至有幾分欣賞她。
他現在還是單身,身邊沒有林淺,他興許會愛上張疏影。
顧硯辭繃緊臉色,眸底的暗色幽深幾許,“你的好意我心領了,麻煩你好人做到底,代替我通知張疏影,別過來。她一個清清白白的大姑娘,跟被譽爲寵妻狂魔的我傳出緋聞,影響她的名聲。”
“你……”
甄苒剛說出一個字,顧硯辭出言威脅:“你敢讓她過來,我一定安排狗仔隊在醫院門口偷拍。她和你無冤無仇,你可不要害得她背上第三者的罵名。”
“氣死我了你!”甄苒的怒氣,似火山岩漿噴發,“非要一條道走到黑,行吧行吧,你去撞南牆,我不管你了。你呀,就是糊不上牆的爛泥,不可雕琢的朽木。你跟林淺耗着,總有一天要被她折磨成精神病。”
顧硯辭的腦袋偏了偏,說出的話那叫一個討打,“說了這麼半天,總算說出一句我愛聽的。好的,我聽話,跟我老婆耗着,大不了被她折磨成精神病。你可能是捅了精神病的窩,女兒,兒子和兒媳婦全是精神病。”
甄苒氣急,氣鼓鼓地說:“你老婆的精神病是會遺傳的,她生出的孩子,保不齊也是個抑鬱症。”
顧硯辭肆笑:“嗯,一家人就是要整整齊齊。”
甄苒:“……”
她一時半會沒說話,發出吞嚥聲,喝水聲,大抵是氣到心梗,吞了一粒速效救心丸順氣。
顧硯辭正要掛電話,順過氣的甄苒,突然間來了句:“你不接受疏影,後果比你想象中嚴重。她父親之所以將原材料的採購方換成你,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想和顧家結爲姻親。他要知道你不娶她閨女,估計要毀約,將那批原材料賣給李興。”
她說這句話的聲音挺大,林淺清楚聽到。
林淺的心底涌上一抹悲涼,一語成讖,這麼快,顧硯辭就要在她和現實利益之間做選擇。
她推了推顧硯辭,顧硯辭會意的向後一靠,背脊靠上牀頭欄杆,半坐半躺地躺在牀上。
林淺趴到他身上,臉頰貼在他的胸口,手指無意識的在他肩膀上畫圈。
她和他相處的時間,興許不多了。
也許再過一年半載,或是三五個月,他不再是她的顧先生。
顧硯辭真在她和利益之間選擇利益,她無可怨憤。
畢竟,張疏影能提供給他的事業助益,她提供不了。
商界大佬的婚姻真需要門當戶對,階級橫亙在她和顧硯辭之間,她上不去,他下不來。
覺察到她此時的情緒,顧硯辭掛斷電話,摟着她問:“腦神經中樞分泌的神經遞質又失衡了?來來來,小腦袋擡起來,跟我接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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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淺擡頭,速度飛快地吻了吻顧硯辭的額頭,哽咽着說:“我們離婚吧,趁着我還沒有陷進去。”
“不是說好了不提離婚嗎?”顧硯辭擡手,拇指劃過她眼瞼下方的肌膚,“這會又提,還一副心不甘情不願的樣子。既然不願意,爲何要離?”
“現實所迫,”林淺深吸一口氣,嚥下哽在喉頭的硬塊,“她說的沒錯,張疏影更適合你。”
“適合歸適合,我不愛她。”顧硯辭託着林淺的下頷,眸底暗光涌動,“我只想跟你在一起,你堅定一點,不要輕言放棄。你離我而去,相當於帶走我的靈魂和活着的動力。沒有你,我不是有靈魂的我,只是一句徒有軀殼的行屍走肉。”
林淺的心潮澎湃,甜蜜和苦澀交織在一起,融合成難以言說的複雜滋味。
她信顧硯辭所說是真,越是相信越是心動,越是心動越是苦痛。
這個世界上最愛她,最憐惜她的男人,是她握不住的沙。
“別說了,”她擡手,矇住顧硯辭的嘴巴,“給不了一輩子,別讓我心動。”
顧硯辭的眼皮倏然一跳,雙手從她腋下穿過,力道不輕不重的抱住她,“抱住我。”
林淺依言抱住他,顧硯辭的身軀向上一挺,緊緊的貼住她,“感受到了嗎?我的身體我的心,都在你的懷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