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淺陌含淚點了點頭，目光卻在屋內的幾個人身上晃了晃。
“你們都先出去吧。”陸淵瞭然，他輕聲說道，話語中帶着不容置疑的威嚴。
陸嫣怔了怔，忙將身上那件玫瑰紅的披風脫下：“夜深了，蘇姑娘舔一件衣吧。”
蘇淺陌連忙要跪下拒絕，卻聽陸淵說道：“也好，爲兄過後再還你一件新的。”
蘇淺陌推辭的話生生哽在喉頭，心裏有些惶恐。
陸嫣使了個眼色，倚雲和兩位嬤嬤忙跟着她退出了屋子。
染墨將門帶上，靜靜守在門外，心裏有些狐疑。
主子既然這般關照蘇姑娘，爲何不帶她回東院，非得在這髒兮兮的雜物間問話？
“說吧。”陸淵的聲音恢復如常，彷彿一夕間將她帶回了現實。
“世子……”她絮絮叨叨地將今日發生的一切事無鉅細地一一道來，心裏不知怎的，非常確信他會相信她。
“說完了？”良久之後，他輕聲問道，表情一如既往的雲淡風輕。
蘇淺陌點了點頭：“世子，婢子也覺得很離奇，婢子不過是個小丫頭，爲何有人想要擄走我。”
“這件事你和其他人說了嗎？”陸淵目光沉沉。
“沒有，這事說出去誰信啊？”蘇淺陌撇了撇嘴，一臉的無奈。
“哦，那你覺得我會信你？”陸淵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世子，婢子真的沒有騙您，我好好的撕爛了小姐的嫁衣，不是嫌自己命大啊。”她垂下眼簾嘟囔着說道。
陸淵拿起那件嫁衣看了一眼。
“再說了，婢子力氣小，怎可能徒手就將那衣襟撕開，特別是繡了孔雀的地方，線頭都是密密匝匝的。”蘇淺陌伸出又小又軟的雙手。
陸淵一眼瞥見她手上薄薄的一層繭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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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說我是泄憤剪破了嫁衣，那我倒是百口莫辯了，可這？”蘇淺陌嘆了口氣，雙眸閃過一絲無奈。
“那你說說誰最有可能害你？”陸淵原本想着速戰速決，先將那小妮子撈回東院再說，這會兒聽她說的頭頭是道，倒是改了主意。
他在她對面的那條破凳子上坐下了，饒有興致地捋了捋一塵不染的白色衣袖。
“世子且起，婢子給您擦擦。”蘇淺陌殷勤地站起身，抽出袖子裏乾淨的帕子。
陸淵不禁有些好笑，自己的命都快沒了，還想着擦灰這件事，真是心大。
他從善如流地站起身，看她一絲不苟地將凳子擦乾淨。
“世子，您一定要信婢子，婢子就是想着要泄憤，也得顧着弟弟的命。”蘇淺陌諂媚地笑道，“世子您說是不是。”
還學會層層遞進了，陸淵抿了抿脣，輕咳一聲說道：“先回答我的問題。”
“哦，是誰會害婢子？世子爺，這個問題能不能先放一放？”蘇淺陌用祈求的眼神望着眼前清風明月般的陸淵。
陸淵點點頭。
“世子，婢子認爲當前最重要的是將那兩個男人找出來。”蘇淺陌小聲說道。
陸淵目光灼灼。
“這會兒，婢子都沒說出他們兩個人要捋走我的事，想來那兩個人定是判定了婢子百口莫辯，或者是有口難言。”她的眼睛在燈光下閃閃發亮。
“那依你之見？”陸淵雙手緊握，一錯不錯地盯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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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子，他們應該是混在了修葺房屋的役人中進來的，不如我們暗中探訪，必定能查出他們的身份。”蘇淺陌縮在寬大披風裏雙手不停地搓揉着繫帶上的絨球。
陸淵不置可否地輕笑了一聲說道：“你可認得出他們兩個？”
“當然認得出，燒成灰婢子也認識。”蘇淺陌咬牙說道。心裏知道若是找不到罪魁禍首，這危險一直存在，也不知什麼時候自己就一命嗚呼了。
她站起身對着陸淵比劃，陸淵靜靜看着她，突然噗嗤一笑：“你不過是個無足輕重的丫鬟，你怎麼就認定我定會幫你？你這般招惹是非，不如我將你放了，省得費這心思。”
說着，他站起身。
放她歸家！真好，或許能逃過一劫，可是若是那些人的目標是自己，出去以後不是死得更慘？還有子昂可怎麼辦？
陸淵見她垂着頭不說話，知道這人定是又在權衡利弊。真是好笑，府裏的丫鬟們爭破頭想要留在他身邊，她倒好，天天躲着自己，怕被自己佔了便宜。他想起昨晚他讓她回去時，她如釋重負的表情，心裏有些不是滋味。
“世子！救救婢子！”她撲通一聲跪在她身前，地上的灰揚起半尺高。
“咳咳……”陸淵捂住鼻子猛烈咳嗽起來。
“對……對不起，婢子不是故意的。”她擡起小鹿般楚楚可憐的眼神蔫巴巴地說道。
“這樣吧，你若能畫出那兩個男人的長相，我或許……”陸淵嫌棄地拂了拂袖子，這破地方，他簡直一刻也待不下去。
蘇淺陌見他似乎要走，忙哀求道：“世子，婢子或許能。世子您千萬不要走，婢子怕……這屋子裏有老鼠。”
說着，她頓了頓，凝神聽了好一會兒，突然，房屋的角落裏傳來窸窸窣窣的響聲。
“是老鼠！”她小臉嚇得慘白，還未來得及跑過去拉住陸淵的袖子，卻被一個人摟了個滿懷，清冷的氣息帶着檀木香氣將她沉沉籠罩，壓得她透不過氣來。
“老……老鼠……”
她擡頭望去，不禁驚住。
陸淵古井無波的臉上滿是小孩子般的無助，他兩手死死摟住她的腰，努力將身子貼在她身上。
“世子！”門外守候的染墨聽到動靜“嘩啦”一聲推開門，瞧見兩人緊緊摟抱在一起，連忙悄無聲息地退出去，小心翼翼地關上門。
“世子，不怕，老鼠走了，不怕。”蘇淺陌漸漸回過神來，輕輕拍打着他的身子哄道。
她突然覺得眼前這個男人也不是無往不利的，原來他也有害怕的東西。
“誰……誰……怕老鼠，我不過是……是擔心你害怕。”陸淵忽的放開她，默默退後一步，低頭捋了捋自己袖口的褶子。
蘇淺陌瞧見他臉上可疑的紅雲，並沒有說破，只委婉地說道：“世子，這裏老鼠很多，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