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宮禁內,南書房裏燃了些靜心安神的香。
九五至尊高座於上,與幾位大臣在議事。
散朝後已近午時,正是太陽毒辣的時候,將朱牆頂上的琉璃瓦照耀成了一汪黃金海。
左右側坐的人是戶部尚書凱音布與工部尚書薩穆哈,二人皆是在朝爲官的老官員了,辦事尚得力,善調度管理,卻能在南書房與康熙聊這麼久的事兒必然不是小事。
何況在座的還有兩位皇阿哥。
而禁閉的房門外,炎熱的天氣將地磚都烤的滾燙,有一人卻跪在房門三步遠的距離,巋然不動。
有太監上前勸道:“七爺,您先回吧,皇上在裏頭議事,估計得好一會兒時間,這麼熱的天,您…”
胤佑目光鎖在緊閉的房門上,聲音淡然道:“無事,魏公公不必相勸,這裏太陽曬的厲害,你還是回檐下候着吧。”
魏珠微嘆了口氣,沒再多言,掃了下拂塵便退開了。
而南書房裏,康熙是面色不佳,沉聲道:“三月,宣平大旱,五月,橫州大旱,這才六月到底,連州又鬧了旱災。誠是天公不作美,也當以百姓民生爲先。將你兩個喊過來,你們也別乾坐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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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是因爲廣東連州鬧了旱災,知府上了加急奏摺,希望朝廷能儘快派人去賑災,可上個月橫州大旱,六部及軍機處都派去了不少骨幹,就連剛皇阿哥也去了兩個,現在還未回京呢!
薩穆哈起身作了個揖,虔聲告道:“請萬歲容稟,臣曾在連州呆過,知曉那處的天時地利,且連州知府程茂文是個極善管度的,倉內糧銀充足,賑用災民,應是略可。”
他言下之意不過是說鬧旱災的地兒有人有錢,犯不着再派些人過去擠堆頭。
“照你說的這麼簡單輕鬆,那程茂文又何至於七日內連上兩道奏摺求朝廷救濟?”康熙瞟了薩穆哈一眼,目光冷凝的緊。
薩穆哈心裏打了個噔,也不再多言了。
而戶部尚書凱音布在思慮半晌後,也開了口。“皇上,臣以爲即使連州倉內的錢銀夠足一時,怕也不好支撐過這個夏日,若是水源一直阻斷,當地百姓便一日無法勞作收成,生活便久久不能復原。故而遣些人手去,賑災施救,疏通水利纔是要緊。”
剛要起身準備下御案的皇帝臉色微微好了些,指着凱音布點了點,稱:“戶部尚書這話說的有些道理。那你可以前去連州啊?”
“臣願意。”凱音布低下頭,說的真摯,“臣位至戶部尚書,理應心繫百姓,爲民衆解難,皇上分憂。”
“好,是我大清的肱骨良臣。”康熙聲音拔高了些,聽起來挺振奮人心。
對於聖上的褒獎,凱音布只是恭敬的低下頭,很是謙遜。
薩穆哈這才後知後覺反應過來帝王將他們叩在南書房這般久的根本目的,忙起身表示:“皇上,臣也願去!”
“恩。”康熙只是恩了一聲,吩咐道:“你倆都在,細細合計一下也好。”
而這書房裏的另一個人從始至終卻一直沒開口說一句話,直到聽見康熙誇了凱音布,他才起身發言。
“皇阿瑪,兒臣請旨前往連州,協助二位大人賑災。”
兩位大臣的目光同時向他看來,康熙也走了下來,看了他一眼,“你懂事,朕心裏便是安慰的。只是今日叫你來不是爲了這個事情。”
聞言,他垂下手,低聲道:“是。”
適時梁九功端了杯涼茶過來,奉給康熙,“萬歲,喝口茶潤潤嗓吧。”
康熙接過,剛要往嘴裏送,卻動作頓住,轉而將茶遞給了胤禛,“朕瞧你面色不太好,是不是太熱了?喝些水。”
“謝皇阿瑪賞。”胤禛接過茶杯,喝了一大口,又規矩的將茶杯還給了梁九功。
“四貝勒可喝出了這是什麼茶?”
誰也摸不準皇帝是怎麼想的,前一秒還在說正事兒,後一秒又開始和兒子論起了茶經。
而胤禛則是老實答道:“兒臣嘗不出來,府裏用的茶多是清口烏龍,味甘回甜,又能生津降噪。進了夏日裏,偶爾也泡些花茶,茉莉,菊花,陳皮之類,能清熱消乏。”
康熙樂呵呵的笑,“你倒是節儉,這是你九弟前幾日送過來的螂源松羅,晾涼了之後,茶味甚好。你喝的慣,待會兒朕將剩的幾餅都賞給你。”
“多謝皇阿瑪,只是聽聞螂源松羅價高,產量稀少不好得,既是九弟孝敬給皇阿瑪的,兒臣怎好受賞呢?還請皇阿瑪收回成命。”
胤禛做了個禮。
康熙擡擡手,虛扶了他一把,笑道:“你九弟不是那麼小氣的人,你與他比鄰而居,還不清楚他的排場?你這些日子連軸轉也辛苦了,朕獎賞你,莫要推辭。”
皇帝的話已經說到了這份兒上,再要推辭就顯得有些不識好歹了。
胤禛躬身又拜,“是,兒臣謝皇阿瑪隆恩。”
對面的凱音布細細瞧着這一幕,但看這位四貝勒身形高,分明面若冠玉,尤爲俊朗,卻時刻沉着臉顯得有些陰翳,答起話來也一板一眼的,相比那幾位躥天猴似的皇阿哥,四貝勒少了些趣味。
凱音布眯了眯眼,心道難怪這位總是獨來獨往。
就說皇帝的賞賜不會莫名其妙,這麼高價難得的東西更不會沒有理由的賞下來。
下一瞬,皇帝便笑道:“方纔戶部尚書所言,你也聽到了,雖朕不讓你去,可也相信你的判定,不知你有沒有哪個人要舉薦的?”
凱音布嚥了咽喉頭的唾沫,好嘛,給四貝勒挖的坑在這兒等着呢。
連州大旱,一月有餘滴雨未下,河干成了板,水井枯成了墳,那等地勢,哪個金枝玉葉願意去?讓四貝勒舉薦誰,不如說讓他得罪誰。
胤禛想了想,認真答道:“宣平,橫州鬧旱,去年高郵大旱,瓊縣發澇,朝廷皆派了皇室宗親前往,此次連州知府數封奏摺請旨,不去個宗親,怕是說不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