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江宜夕梳洗過後，正打算看會兒書便入睡了，谷南輕手輕腳地走進來，“姑娘，門房的婆子來稟話，說是有個姓程的姑娘在門外求見，會不會是程三姑娘。”
江宜夕微微一怔，昨夜程夫人被帶進宮，程遠瓊此時應該還什麼都不知情，她醒來沒看到她們，心中必然是惶恐的。
“你去將程三姑娘帶進來。”江宜夕說。
程遠瓊一整天都是忐忑不安的，特別是她父親惱怒地進宮，最終卻臉色慘白地回來，閉口不談母親，甚至一副家中遭逢大難的絕望神情，讓她更是不安。
她實在不知道找誰打聽，只能來找江宜夕了。
昨天夜裏她是跟丹陽公主一起離開的，她肯定知道發生什麼事情。
程遠瓊一整天都沒休息過，臉色看起來很蒼白，一看到江宜夕，她急步上前就要跪下，“江姑娘！”
“程三姑娘，不可。”江宜夕攔住她，扶着她的手坐下，“先喝杯水，你的臉色不好，是不是一整天都沒喫東西了？”
“是……”程遠瓊雙手捧着茶杯，“江姑娘，不到萬不得已，我也不想大半夜求到你這兒來，可是，我母親一整天都沒回家，我很擔心她，家裏沒人知道發生什麼事，你能不能告訴我……哪怕讓我知道，母親她現在還好好的。”
程夫人不可能再好好地回家去了。
就算皇后和丹陽願意原諒她，德元帝也不會饒過她的。
江宜夕垂眸沉默了片刻，“這件事……如今我不好與你明說，因爲還沒有查個水落石出。”
“是不是和丹陽公主有關？”程遠瓊突然問。
“程三姑娘已經猜到了。”江宜夕看她一眼，如果不是有跡可循，程遠瓊也不會猜得這麼準。
果然如此！
程遠瓊絕望地閉上眼睛，“丹陽公主說她眼睛有機會治好時，母親就找到我，一直詢問是不是真的，當時我便覺得母親的神情有異。”
“但我相信母親她……她不是惡毒之人，一定是被人蠱惑纔會做了錯事。”程遠瓊說完，捂着臉哭出聲。
她也明白，就算程夫人是被利用蠱惑，也不可能活着回到程家了。
江宜夕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她，她沒有能力左右宮中的決定，但還是希望不要牽連到程家無辜的人。
程遠瓊哭了一場，大概也知道發生什麼事，心境漸漸平靜下來，她知道如今哭也沒有用，求誰都救不了母親，他們程家如今最重要的是想辦法保住其他人的性命。
“江姑娘，多謝你，我先走了。”程遠瓊說。
“你臉色很差，這是安神丸，你先喫一顆再走，免得後面沒有力氣忙活。”江宜夕勸道。
程遠瓊自然是知道安神丸的價值，她感激地看了江宜夕一眼，“好。”
此時，被關押一整天的程夫人終於見到魏皇后了。
她毫無血色的臉努力地露出一絲笑，深深地跪了下去，“皇后娘娘。”
“錦娘，我自問待你不薄，你告訴我，這是爲什麼？”魏皇后低聲地問，當她知道是曾經的閨中好友毒害女兒時，魏皇后整個人都怔住了，像是被抽走了身體裏最後一絲力氣。
程夫人捂着臉痛哭，“我不知道，我當時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
“我……我嫉妒你能夠進宮成爲皇后，明明我也是秀女，出身同樣不差，明明我們兩個同時遇到皇上的，皇上卻看中了你，你什麼都比我好，連第一個孩子都是太子，可我生了三個女兒，連個兒子都沒有……”
“那時候我太痛苦了，每天都想去死，可我又不能表現出來，婆母不停地逼我給夫君納妾，是陳嬤嬤勸導我，要解開心結，就要解決心結。”
“你就是我的心結啊……”
如果不是皇后，也許進宮的人就是她呢。
“我如今回想起來，也不知怎麼會聽了陳嬤嬤的蠱惑，我是鬼迷心竅。”
“皇后娘娘，我罪該萬死，我死不足惜，可程家是無辜的，求您放過他們……”
魏皇后心中震撼，同時又覺得可笑悲涼，她根本不知道程夫人原來喜歡過皇上，更不知她是想進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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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那時候得知錦娘和程家定親，還爲她高興，覺得她找了一門好親事。
“本宮記得以前陳嬤嬤並非你身邊的人，她是何時到你身邊伺候的？”魏皇后冷聲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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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她是蘭嬤嬤的同鄉，是蘭嬤嬤的侄女得知我需要個懂得調理身子的奴婢，便將陳嬤嬤介紹給我的。”程夫人說道。
魏皇后一愣，蘭嬤嬤？
“你是說……以前慈寧宮的蘭嬤嬤？”
程夫人點了點頭，“是，是她。”
魏皇后深吸一口氣，在陳嬤嬤口中問不出來的人，原來是她。
“在事情沒有完全查清楚之前，你好好地活着，否則本宮會讓程家所有人都跟着陪葬。”魏皇后柔聲地說，“錦娘，你最是瞭解本宮的，本宮向來說到做到。”
程夫人顫抖地點頭，她當然瞭解魏皇后，她向來護短，對身邊的人都很好，可一旦成了她的敵人，那就會很慘。
她已經是魏皇后最恨的那個人了。
魏皇后走出門的時候，一陣趔趄，身邊的宮女急忙扶住她。
“本宮沒事。”魏皇后忍住心中的憤怒和難過，如果錦娘知道，她在宮中的生活如履薄冰，還會嫉恨她嗎？
如果能夠時光倒流，她死都不想進宮當這勞什子皇后。
“娘娘，奴婢記得蘭嬤嬤是太后的心腹。”宮人小聲說。
太后在世的時候，很疼愛丹陽的，魏皇后對太后也很是尊重，她已經被好友背叛了，她很怕連太后對她也是假的。
“去將蘭嬤嬤帶過來。”魏皇后說，隨即又擺手，“等明日再把她帶來，等江窈窈進宮再說。”
太后薨逝之後，蘭嬤嬤本來該出宮頤養天年，但太后臨終前讓她留下來照看賢妃，賢妃是太后的侄女，自幼身體就柔弱，蘭嬤嬤略懂醫術，有她在賢妃身邊，自然是一件好事。
魏皇后有半年沒見過賢妃了，賢妃在宮中就像透明人一樣，因爲身體不好，也沒有子嗣，因爲是皇上表妹的身份，就算不得寵，別人也不敢怠慢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