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顧硯辭帶着林淺回公司。
倆人乘坐電梯下樓之時,林淺膩在顧硯辭懷裏,腦袋在他的胸口前蹭了兩下,語氣嬌滴滴地懇求:“換你開車好不好?”
顧硯辭摟住她的細腰,低頭盯着她問:“怎麼呢?想坐副駕駛?還是說,司機的車技不好。”
林淺撅了撅小嘴巴,略帶抱怨地說:“他的車技確實沒有你好,剎車或是轉彎的時候,晃的我腦袋暈。”
“這樣啊,”顧硯辭眉目間浮現淺笑,“看來還是我的技術好,總是讓你舒舒服服。”
這話說的……
林淺臉紅,狠狠地踩了他一腳,“咳咳,正經點,別有事沒事亂開車。”
……
邁巴赫朝着宇寰集團行駛而去,顧硯辭專心致志的開車。
他戴着高檔腕錶的右手,握着包裹着真皮皮套的方向盤,極顯矜貴又顯氣派。
副駕駛,林淺背靠着沙發椅,觀看車載CarPlay上正在現場直播的跳水全錦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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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自全國各地的跳水運動員,在跳水板上起跳,再姿態優美地空翻。他們墜入泳池裏,濺起或大或小的水花,又游到泳池邊出水。
起先,林淺還重點關注運動員們的空翻姿勢,入水時水花的大小。
隨着一個又一個運動員入水,聽到那一聲聲“砰砰砰”地激盪聲,林淺的思緒遊離,又想起十幾年前的童年陰影……
那是三年級的暑假,吳婧婧百無聊賴,和那個他,將她帶到某個廢棄的池塘邊。
他們抓住她的手腳提起她,哈哈大笑着將她丟進池塘裏,看她在漂浮着萍藻的池塘裏掙扎,他們越發開心,一邊笑一邊喊水鬼。
池塘裏的水是死水,又腥又臭,盪滌着不計其數的吸血蟲和水蛭。
林淺在水裏待不住,她掙扎着爬上岸,剛爬到岸邊,又被他們踹下去。在爬上去,再被他們踹下……
分明是回憶往事,林淺彷彿是穿越時空,靈魂歸位到十幾年的她身上。
那嘻嘻哈哈的嘲笑聲何其清晰,吳婧婧和他的身影,更是清晰。林淺甚至能聞到池水散發的腥臭味,感應到水蛭和吸血蟲在臉上身上爬行的驚恐觸感。
她一如那時的她,掙扎着爬到岸邊。剛剛爬上岸,他飛起一腳踢到她頭上,她向後栽倒“噗通”一聲,又一次掉進齊腰深的污水裏。
“哈哈哈!”他和吳婧婧捧腹大笑,笑聲化作千百隻馬蜂,刺激着林淺的耳膜和腦神經。
倆人笑嘻嘻的面容,在她眼前放大,再放大……
林淺捏起拳頭,衝着他們的大臉砸過去,他們大抵是感覺不到痛,依舊在放聲大笑。
林淺不停的揮舞着拳頭打他們,覺得拳打不解氣,她撲上去,抓撓他們的臉,啃咬他們的身體,揪扯他們的頭髮……
他們出手反抗,抱着她的身體不讓她動彈,還用布條捆縛住她的手臂。
最終,林淺被他們五花大綁,她動彈不得,只能急促地深呼吸。
她吸入的氣息吸進心臟,使得心臟無限膨脹,最終“砰”地一聲炸裂。
伴隨着心臟炸裂聲,心臟處泛起劇痛,像漣漪似的一圈圈擴散,擴散到四肢百骸,擴散到每個細胞裏。
林淺的眼前發黑,剎那間暈厥。
……
許久之後,林淺從暈厥中醒來。
腦袋疼,是那種熟悉的,彷彿有錘子敲腦袋的鈍痛。
睜眼,她先是看到天花板上煥發着柔和光線的照明燈。掛在輸液架上,裝滿透明藥水的輸液袋,連接着輸液袋的細長塑料管。
她的視線往下,又看到顧硯辭。
他穿着件皺巴巴的灰襯衣,坐在陪護椅裏。
他的額頭上和臉上,貼了好幾張大小不一的紗布,裸露的手臂上也包裹着紗布。
林淺想起身,動了動她才發現,她的兩隻手臂和上半身,被束縛帶緊緊的捆綁在病牀之上。
接觸到她轉來轉去的目光,顧硯辭的眼神微微一跳,在她的額頭上摸了摸:“醒了啊,感覺如何?”
林淺眨了眨眼睛,努力集中思緒,“腦袋有點疼。”
顧硯辭往香爐里加了十幾片茶葉,再將茶葉點燃,“現在呢?”
吸入茶葉燃燒時飄出的濃郁熱烈的茶香味,林淺腦袋裏的鈍痛減輕。
她想動彈,吸了吸鼻子,她懇求:“將我身上的綁帶解開好不好,這麼多綁帶綁在我身上,好難受啊。”
顧硯辭解開束縛她手臂的綁帶,再解開捆綁在她身上的束縛帶。
林淺坐起來,瞪了他一眼,氣咻咻地抱怨:“之前說好了的不綁我,現在任由醫生捆綁我,你呀,說話不算話。真的是,寧願相信世界上有鬼,不能相信男人那張嘴。”
“我也是沒辦法,”顧硯辭的目光一沉,“我開着車,你沒來由的突然發瘋,大喊大叫還撲過來打我。我把你帶到醫院裏,你還趴在我身上又啃又咬。醫生給你輸液,你死命掙扎,撩翻好幾個輸液架。我抱不住你也按不住你,只能讓他們用束縛帶捆縛你。”
聽完他說,林淺驀然明白,他臉上手臂上的紗布從何而來。
很顯然,她將他當成記憶裏的兩個仇人打。
沒有錄像,林淺不知發瘋時的她,具體有多瘋,可她想象得到。
她驚出一身冷汗,“我在車上發瘋,還撲過去打你,那我釀成大禍了?比如說,車禍。”
“那倒沒有,”顧硯辭輕拍她的肩膀,“你一瘋,我迅速將車子開到路邊的停車位裏停下,趕緊打電話叫救護車。真要出了車禍,我現在還在交警隊,不可能待在這。”
他從保溫箱拿出一瓶熱牛奶,插上吸管遞給林淺,“餓了吧,喝點牛奶,我給你叫餐。”
林淺雙手握着牛奶瓶子,喝下兩口牛奶,略略考慮之後,她下定決心,毅然決然地說:“我改變主意了,MECT該做還得做。”
“哦,”顧硯辭眸光微閃,“不怕副作用?”
林淺喝下半瓶牛奶,垂下視線:“副作用和解脫二選一,我選解脫。以前回憶起童年陰影,左不過是難受憤懣。現在回憶,竟是情景再現還身臨其境,相當於再一次經歷。這太痛苦了,還是忘了好,忘了就不會想起,更不會二次經歷。”
顧硯辭目露憐憫,手指託着她的下頷說:“是的,醫生也建議你繼續做。你該淡化或遺忘的陰影太多太多,那些陰影,都是致使你抑鬱的催化劑。”
林淺擡眸,盯着正前方說:“是啊,如你所說,我早就病了,病而不自知。”
顧硯辭溫存低笑,打開藥盒,取出幾顆緩釋片,“吃藥吧,醫生根據你的病情,給你換了藥。這些藥的副作用相對較小,喫下去於你的病情有益。”
林淺乖覺地喫下藥片,像想起什麼似的,咬牙低語:“幫我找到他,我恨他,我要報復他。別說他年少不知事,爲討好主子欺負我,他就是個天生的壞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