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渾渾噩噩中沉浸許久,林淺突然聞到濃郁熱烈的蘭花香,夾雜着清淡茶香。
暖融融的熱風從四面八方包裹而來,滲透進她的毛孔,驅散軀體內堆積着的森寒冰涼。
更有溫熱的薄脣,貼着她的額頭親吻。
薄脣之間噴吐出的溫熱氣息,穿透她的頭皮層,熱度直達前額葉,使得她遊離的思緒回神。
像是從噩夢裏驚醒過來,林淺呆滯的眼珠復又轉動,眼眶裏堆積起淚珠,眼角隨之溼潤。
她身子一動,靠上顧硯辭溫熱堅實的懷抱,像尋求庇護似的往他懷裏鑽。
“又想起什麼了?”顧硯辭摟着她的上半身,徐徐說道:“剛纔,你突然木僵,跟你說話你聽不見,搖晃你,拍打你,你毫無反應,還一個勁的發抖。我將空調的溫度調到最高,焚燒了小半盒茶葉,可算是喚醒你。”
經他一說,林淺方纔覺察到,室內的溫度很高,中央空調的出風口,噴灑出熱乎乎的暖風。
擱在茶几上的香爐內,嫋嫋繞繞地升騰出淡白色煙霧。
煙霧散發的氣味,正是那股讓她恢復神智的似蘭若茶的茶香。
林淺揭開香爐的蓋子,裏邊的太平猴魁已化爲灰燼,尚有殘餘的火星,在灰燼間明明滅滅。
想到太平猴魁兩百萬一公斤的價格,林淺乍舌:“燒錢啊,名副其實的燒錢。”
顧硯辭套用莫少的話,嘖了一聲說:“是啊,燒錢,我要是窮點兒,我都養不起你。”
下一秒,他正色問道:“你是看見電視劇裏的劇情發呆,是觸景生情了?”
“嗯,”林淺的喉結一滾,語氣不自覺的渲染上悲泣聲,“那是我八九歲的時候……”
她大致說起那一段童年陰影,訴說過程中幾近哽咽,淚水化作斷線珠子,撲簌簌地掉落,在襯衣的衣領上點染出斑駁的溼痕。
顧硯辭滿懷憐憫的抱緊她,沉聲悲嘆:“可憐,你的身世,比我想象中更爲悽慘。”
待林淺說完,顧硯辭吻去她面頰上殘留的淚珠,吻開她微蹙着的眉心,“還好,都過去了!”
“過不去!”林淺洋溢着悲傷的眼眸裏,流淌出濃烈憤懣,胸腔一起一伏地劇烈起伏,語氣咬牙切齒:“一輩子都過不去,我現在還想報復他。”
“好啊,”顧硯辭順着她的心意說:“支持你報復他,要報復他,得找到他,他現在人在何方,你知道嗎!”
林淺啞然,她不知道。
在她讀四年級的下半學期,他和他的父母離開吳家,去了外地,之後就從她的生活中徹底消失。
她手裏沒有他的照片,就知道個名字,大致記得他的長相。
要找到他,太難太難。
“他好像,”林淺坐到茶几上,拿着簽字筆,在白紙上勾勒出一張人臉,“我記憶中的他,長這樣。”
顧硯辭細看她勾畫出的人臉,其貌不揚的路人臉長相,屬於丟到人堆裏找不到,見過之後記不住的普通樣貌。
顧硯辭的心潮澎湃,時隔多年,林淺依舊記得這一張普普通通的大衆臉,想必是恨之深,記之切。
話說回來,人大十八變,憑着這一張童年時代的臉,找到成年的他的可能性,幾乎爲零。
想了想,顧硯辭將畫像拍照,發給技術部的員工,#運用高科技,推測此人成年後的樣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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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息剛剛發出去,甄苒發來小視頻。
顧硯辭點開,呵,顧瑾瑜還坐在陽臺的欄杆上,衝着幾個身穿制服的消防員喊:“別說了,不聽不聽我不聽!”
顧硯辭的神色凝重幾分,事情鬧大了,竟然驚動消防員。
消防員不比他,他可以冷眼旁觀不管顧瑾瑜。消防員出於職責所在,必須救下她。
順利救下她還好,就怕消防員衝上去拉她,她作勢掙扎,害得無辜的消防員墜樓。
真是那樣,掀起衆怒,捱罵的不止是她,整個宇寰集團皆要受到牽連。
不能不管了!
顧硯辭找到甄苒的號碼,撥號。
電話一撥通,顧硯辭語調冷峻地開口:“告訴她,別跳,我馬上就到。”
“喲,”甄苒譏諷:“還知道管她呢,我以爲,你要眼睜睜的看着她死。”
顧硯辭不言不語,消防員不出馬,他當真要看着她死。
緊接着,他聽到甄苒衝着顧瑾瑜喊:“恬恬,別跳,你哥說了,他馬上就到。”
顧瑾瑜似是得了意,她大聲喊:“限他半小時之內趕到,不然我就跳下去,死給他看,”
顧硯辭的嘴角下壓,更是厭惡顧瑾瑜。
掛斷電話,他盯着林淺,思索着怎麼安排她。
他輕咳一聲,深思着問:“你剛剛發過病,短時間內不會二次發病,更不會再一次割開手腕吧?”
林淺先是不解,而後明白,“你要回家,勸顧瑾瑜想開點?”
“嗯,”顧硯辭敷衍了事地嗯了一聲,拍拍她的肩膀說:“你就待在這裏,我去去就來。”
“去吧,”林淺推開他,本着大局爲重的觀念說:“她跳樓事小,連累消防員事大。”
林淺懂得自己的心思,顧硯辭眉開眼笑,“到底是你,平時任性,關鍵時刻通情達理。”
“快去!”林淺又一次推搡他,“因你的原因,間接導致消防員受傷,我饒不了你。”
顧硯辭繫好鈕釦,穿上西裝外套,化身老父親,叮囑小嬌妻:“在這待着,別亂跑。餓了去冰箱和食品櫃裏拿東西喫,裏邊的東西不符合胃口的話,你叫服務員送餐。記住,喫飽就不要吃了,萬一喫撐了,喫幾片健胃消食片消食。”
林淺:“……”
咳,顧總哎,有沒有一種可能,我是病了,不是傻了。
……
顧硯辭驅車回到顧家老宅,樓下的花園裏,人頭攢動。
家僕、記者、看熱鬧的好事者、消防員……少說也有幾百個。
家僕看見他,像發現救星,“好了好了,顧少回來了!”
顧硯辭無視家僕們的激動反應,他沿着室外樓梯上樓,來到三樓的露臺上。
消防員和甄苒,還在苦口婆心地勸顧瑾瑜“冷靜”。
消防員:“小姐,命只有一條,想開一點,人生沒有過不去的坎。”
甄苒淚流滿面:“恬恬,下來吧,你哥不孝,媽媽只有你,你走了,媽媽沒法活了!”
相比於他們,顧硯辭冷若冰霜。
他一步一步地走向顧瑾瑜,厲聲呵斥:“鬧夠沒有?鬧夠了給我下來!”
再說顧瑾瑜,她鬧騰半天,左等右等終於等到顧硯辭,她的心情分外激動,“哥,你終於來了!”
她依舊坐在欄杆上,雙臂向前,做出投懷送抱的架勢。
盯着他踏着陽光走來,挺拔帥氣的身影,顧瑾瑜淚流滿面。
他到底是來了,離自己越來越近。
顧硯辭走到身前,顧瑾瑜仰頭,視線鎖定他。
他願意隻身前來,說明,在他心底,多多少少有點在意她。
她按耐不住要往他懷裏撲,顧硯辭搶先一步,握住她的手臂,語調殘忍而涼薄地說:“聽好了,我不是來救你的,我是來推你一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