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天不算冷，坐在崖頂，也只有微微的風。
篝火上放了架子，楚漓將準備好的肉放在上面烤，還煮了甜湯，就是怕她冷。
洛妤嬌往崖邊湊了湊，腿垂到崖下晃悠，那種感覺，像坐在雲端一樣。
就是可惜現在是冬日，若是夏日，感覺一定會更好。
楚漓沒有阻止，這裏每一寸他都檢查過了，絕不會有松落的地方。
他的視線從沒離開過她，看她睫上霜，看她鞋尖雪，看她迎手扶風，看她低眉笑顏。
若時間可以停留，該多好呢。
洛妤嬌知道他在看她，不過她沒回頭，似乎眼裏只有眼前的風景。
冬日的天格外短，夕陽西落，染紅一片雲霞，片片雪花飄落，平添了一分美感與淒涼。
洛妤嬌擡手描繪夕陽，“好美呀”
楚漓在她旁邊坐下，與她同樣的姿勢，“是啊，很美”
他呢喃着輕問，“嬌嬌，你對我……可曾有過一點點心動？”
洛妤嬌抿脣，沉默半晌，冰冷無情的吐出兩個字，“不曾”
這次換楚漓沉默了，明明早就知道的答案，他偏偏不死心。
遠處傳來窸窸窣窣的響動，他輕輕的笑了。
“今朝若是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頭”
“曾經我覺得，這話不過是弱者的無能發泄，既然愛了，奪過來就是”
“後來我才知道，面對心中所愛，會有太多的不忍”
“不忍她枯萎，不忍她傷神，不忍她日日活在恨意之中，不忍她所追求化爲烏有”
“前生，我放你自由，卻還是給你帶了枷鎖，讓你一生無所依靠”
“我以爲，我會受不了你委身他人，我會恨不得殺了他，殺了你”
“在來找你之前，我都是一直這般認爲，從未變過”
“你是我捧在手心裏的寶，卻只做了他人的妾，還在宮中受盡算計，憑什麼呢”
“我計劃將你帶走，打算給他下毒，你若不願跟我，我們一起死掉也好，總之，你今生別再想離開我”
“可我與你碰面之後，所有計劃全都打亂了”
“那個孩子成了你最大的羈絆，我看到了你對現狀的滿意，也看到了你眼底的野心”
“不得不承認，你最想要的東西，我給不了”
“那一瞬間，我心底產生了矛盾，掙扎，再也沒有之前的決絕”
“我突然有些恐懼，不想看你如前世那般失了靈魂”
“掙扎了一月，最終，對你的愛壓過了自私的佔有”
“不過我還想試一試，或許，你過的並不開心呢，或許，你會有一點點喜歡我呢”
“可惜，一切都是我癡心妄想，我終究是輸了”
“我說過，凡是你想要的，我都會想盡辦法送給你”
“這世上，得不到的最珍貴，可這份珍貴也是有時限的，過了時限，便會因心累而放棄”
“只有失而復得，被人爭搶，珍寶才能被呵護一生”
他回頭，“看，有人來找你了”
洛妤嬌順着他的視線看過去，熟悉的身影，跟了六個黑衣人。
暗處的人也不少，加起來能有二十幾個。
君澈喘着氣，他一路過來連歇都不敢歇，正常三天的路，他靠腿趕了一下午。
看着前面毫髮無損的人，微微扯了扯嘴角，“嬌嬌”，隨後注意到那兩身紅色，微微蹙眉，好想撕了。
楚漓也不知道自己現在是什麼心情，心酸，嫉妒，傷懷，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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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把拉起洛妤嬌，笑的邪氣，“居然找到了在這裏，還算有點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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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澈不敢輕舉妄動，“你放了她，朕不會追究，朕只要你放了她”
楚漓笑的譏諷，“放？換成是你，你會放麼？”
“你以爲你找到這裏，是誰報的信？堂堂帝王，不會猜不到吧？”
君澈漸漸變得驚恐，洛璟寒突然得到消息，怕消息傳出去，他就親自帶着暗衛過來了。
他想過這可能是陷阱，可他沒辦法，整整一個月，了無音訊，他不能放過唯一的線索，也不放心別人過來。
現在楚漓告訴他，是故意讓他們過來的，周圍又沒有埋伏，那目的便只能是小人兒。
同歸於盡，四個字佔據腦海，楚漓想當着他的面，與小人兒殉情。
“你……”
他剛說了一個字，就見楚漓挑釁揚眉，拉着小人兒向後倒去。
洛妤嬌沒想到楚漓這麼瘋，根本不給她反抗的機會，身體自由下落，耳邊還遺留淒厲的呼喊聲。
狂風灌入口中，根本張不了嘴。
楚漓低低的笑了，悶聲悶氣的咬耳朵，“別怕，我還給你留了禮物，等你回宮會看到的”
懸崖很高，下落很快。
他護着她，用披風將她裹緊，撞斷一棵棵矮樹緩解衝擊，沒讓她傷到分毫。
在距離地面不遠時，他用所有內力將她托起。
他以更快的速度撞向地面，她則上浮三尺，重重跌在他身上。
楚漓眼神渙散，地上鮮血蔓延。
他有太多的話還沒對她說，有太多的事還沒帶她做。
上一世，他強求她在身邊，不顧一切禁錮，只換來她的恨之入骨。
這一世，他成全她，希望她能念着他，別忘了他。
“嬌嬌……若有來生……可不可以……愛我一次”
洛妤嬌聽着耳邊斷斷續續的呢喃，撐起散架的身體跪坐到一旁。
正紅的衣衫交融，混着血與雪，詭異又悽美。
“楚漓”
她的低聲呼喚沒得來任何迴應，明明前一息還笑着的人，下一息便沒了性命，連她都有些反應不過來。
一切如夢一樣，一點都不真實。
其實她早就有了猜測，很多時候，他都沒隱藏自己的想法。
可她無動於衷，所有，他失望了吧。
如前世一樣，結束了自己，放過了她。
沉默良久，她問，“用半生換與我的一月相處，當真值得麼？”
沒人回答她。
寒風瑟瑟，看着漸冷的屍體，洛妤嬌將披風脫下爲他蓋上，用帕子一點點擦掉他臉上的血跡。
心裏有些堵，遺忘的往事一點點浮現，竟大半都是他在哄着她。
“好”
遲來的回答隨風散去，也不知，他還能不能聽見……